秘境一處山林中,架起了一個個火堆,上面烤著打來的獵物.
一只只靈巧的猿猴手中托著寬大的芭蕉葉子,上面是黃橙橙的鮮杏,紅彤彤果子,並些鮮美漿果,肉干,齊齊送了上來,眾多統領妖獸匍匐在下面,最高處的岩石處,中間放著木桌子,白猿盤腿于左,趙離落坐于右.
眾多猿猴將蔬果小食擺放在兩人中間.
除去了這些東西,趙離把自己帶來的木盒子打開,把望春樓大廚的拿手好菜取了出來,醬鴨,燒雞,牛肉,都是用盡了心思,是趙離給白猿准備的吃食,白猿伸出手,喉結起伏了下,顯然很喜歡,卻只是每種菜咬了幾口.
一甩手,剩余的盡數分于下座的幾頭統領妖獸.
雖然喜歡,卻並無絲毫留戀.
其中一頭灰色猿猴也吃血食,大口吃下一大塊牛肉干,這牛肉可有名堂,是望春樓大廚用尖刃刀細細割去牛肉上筋塊和脂肪,切成細條,加入鹽巴,八角醃制風干,回味綿長,很難買到.
猿猴估計嘴巴比較挑,吃的興致極高,它的長相也頗為特殊,雖然同樣是猿猴之屬,卻身材修長,竟然有四個耳朵,聲音清越,如同劍吟,吃了會兒,突然拍手大笑,道:
"好東西好東西,比起風干肉好吃的多了,來來來,孩兒們,將咱們釀的好東西都帶上來,獻給兩位大王!"
幾只猿猴攀爬離開.
灰色猿猴笑道:"好叫大王知道,我生于天地之間,不知道父母是誰,跟著猴群生活,後來學了本事,就成了他們的首領,這個地方沒有什麼好東西,但是至少能夠找些果子,釀點喝的."
那些猿猴速度很快,捧著木頭雕刻出來的碗.
碗里面放著碧玉一樣的色澤,深處的雜質似乎已經被濾去,質地透明.
猴兒酒.
趙離感覺到一股不遜色于尋常丹藥的靈力升騰.
灰色猿猴漫不經心道:"原本也釀不出這麼好的東西,後來大王統領這個世界,找到了個小家伙,沒什麼本事,不能打架,就能夠找到各種好東西,哪怕藏在地底下都瞞不過去,托他的福氣,咱們找了不少的好東西."
"老金……"
青蛇的頭頂,一只遍體金色的老鼠像是人一樣抱拳道:
"屬下掘金,見過離大王."
又一只異獸.
趙離看著眼前的幾頭異獸,看著遙遠地方匍匐著的猛獸,又收回視線,看了看旁邊盤腿而坐,沉穩如山的白猿齊天,有些莫名的既視感,心中失笑--
齊天……
真成山大王了?
白猿寬大的手掌端起猴兒酒,仰脖喝下了大半,聲音低沉,解釋道:
"趙離,你走了以後,我有些無聊,到處找來找去,想要和那些家伙交流,可是大部分只有本能,只會胡亂攻擊,所以殺了不少."
"找了一百多年,也就這七個,無父無母,天生地養的家伙."
"我教他們說話,也把你交給我的拳法鍛體術教給他們,雖然笨點,也都慢慢學會了,過了幾十年,這七個練出了名堂,其他的雖然入門了,也就是比起普通的野獸稍微強點,練不成這樣的模樣."
"我給你介紹……"
白猿起身,身材高大,指著那七頭通靈了的野獸,一一給他介紹.
有趙離認出來的,具備四靈血脈的異獸,風虎,青蛇,巨龜,焰翅鳥,還有那生長四耳,住在水邊的猿猴,有掘金鼠,最後是高大俊秀,頭生四角的白鹿,鹿角上還時而會有七色祥光籠罩,這些異獸都一一向著趙離和白猿行禮,神態恭敬.
其中哪怕是最年少的,也已經一百三十歲,遠遠超過了尋常野獸的范疇.
氣血雄渾霸道,也就是在這里,被天地壓制,一旦有機會離開秘境,出現在外界,幾乎立刻會從這種雄渾的氣血中誕生出雄渾妖力,甚至于趙離猜測,這些妖獸的身體中已經出現了妖力.
只是被秘境的規則壓制,一直處于壓抑狀態.
一幫一百多歲的妖怪給自己行禮,趙離心中莫名有些古怪,卻面不改色,輕描淡寫點了點頭,喝下了杯中的酒,運功將酒勁化開,融入氣血之中,然後看向旁邊的白猿,隨口說著些話,聊了幾句,趙離道:
"過去了那麼久,你現在的境界如何?"
他心中是真的好奇.
此刻白猿坐在他旁邊,如果不扭頭去看,他幾乎覺得旁邊是一座無比高大的氣血烘爐,滾滾血氣如同奔湧不絕的江海,予人極強大的壓迫力.
白猿喝了口猴兒酒,沉聲道:
"打破虛空,見神不壞."
趙離臉上微笑凝固.
嗯?啥?
你說啥?
八極拳里有這麼個境界?那玩意兒不是小說……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眼睛慢慢瞪大--
在白猿還很弱雞的時候,他憋得太久沒說話,就一邊教白猿學武,一邊滿天滿地的胡扯.
告訴他說八極拳練到巔峰,隨口扯到了小說里的境界,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白猿告訴他把拳法練到見神不壞的境界,趙離只覺得心中無數頭神獸跑過去,神色有些呆滯.
我就這麼隨口一說,你就練出來了?
這個是什麼鬼天賦?
白猿站起身來,體魄雄渾如同山岳,聲音低沉,如在叩問自身,道:"趙離,你所說的那些話我都記得,只是一直不明白,什麼是化罡,什麼是抱丹,你總不至于是在騙我,總不會是在說假話,所以我便不斷磨礪拳法,不斷去想."
"當我修行拳法一百多年的時候,終于想明白了."
白猿握拳,周身氣血湧動,仿佛長河奔湧不絕!
周圍的氣息如同被他的氣血所點燃,所排斥,白猿昂首,從容道:
"拳勁之上,氣血如同烘爐,充斥全身,滾滾不息,這,就是化罡."
"再將氣血凝聚于一,知道收斂和爆發,就是抱丹了."
"打破虛空,見神不壞,掌握全身每一塊肌肉的力量,知道如何超越自己的極限,也知道自己身體的極限在何處,是最強的掌握,讓自己永遠能夠爆發出當下最強的力量."
"知道極限的所在,然後踏破它,卻不會傷害到自己!"
"此為打破虛空,見神不壞."
白猿躍出,一邊沉聲開口,一邊仿佛炫耀一般,將自己的領悟講出,那是從無到有,獨屬于他自己的領悟和道路,而且顯然已經走了很遠的距離.
他此刻一拳一腳,仍舊還是八極拳的路數,氣韻卻已經變了.
成為沉凝的爆發,每一拳每一腳,都調動了全身的氣血,全部的精神和意志,他的每一塊肌肉,他所有的氣血,都全部凝聚為了一,一又化作萬,他每一拳每一腳,都是全身一切凝聚而成的精華,都是自己的極限力量!
演練的時候,氣血滾滾如同洪流一般,發出嘩嘩聲響.
周圍的猛獸異獸都不得不紛紛朝著後面推避,防止被灼燒.
中心的白猿,就仿佛是一團烈日.
趙離看得呆住,只是這種異狀,不動用妖力,已經能夠和外界的開竅境界修士媲美,一旦給白猿時間,將他一身渾厚氣血化作了強橫無比的妖力,實力恐怕將會直接踏足周天無漏境.
而無論什麼境界.
齊天花費了一百七十年時間,孤獨磨礪,開辟出道路,他所擁有的心境,都不會消失的--
能夠掌握自身每一份力量,能夠確認自己的極限,超過極限.
這是拳法宗師的領悟了啊.
趙離看著齊天演武,感覺自身對于八極拳的領悟也大大上前一步,心中贊歎不已,對于這一幕卻還沒有實感,當齊天怒吼著回身一拳砸出,地面崩裂,背後小山山峰隱隱晃動的時候,趙離才終于真切意識到,自己教出了個什麼樣的怪物.
先是驚歎,然後就感到非常地欣慰.
如果這小子能夠聽話老老實實補刀的話就更好了.
等到白猿演武結束,趙離見到眾多的異獸都還是圍繞在那一片空地上,因為他見到白猿心中欣喜,也因為喝了酒,稍微有些醉意,不由得竟豪興大發,仰脖將酒水喝了個干淨,借助酒性,也大步躍下.
抬眸看著這幾多異獸,趙離高聲道:
"這百多年間,齊天這小子多勞諸位了,要是沒有你們,我走這些年,他估計是會被憋瘋的吧."
眾多異獸齊齊答道:
"這只是屬下的本分."
趙離點了點頭,道:"是本分,但是也不能不謝."
"看好了,我今日演練十一式鍛體式,能夠學會,對你們大有好處."
"我只演練幾次,你們能夠學會多少看你們的天賦."
"第一式,蒼龍吟!"
趙離口中低嘯,借助半醉之意,抬手將蒼龍吟打出,氣血雖然不如白猿強盛,卻曾得到白色空間反饋,曾與天權真氣揉合淬煉,極為精純,如果說白猿的氣血雄渾仿佛高山大海,趙離的氣血就是千錘百煉的鋼刀,劈江斷河.
此刻氣血湧動,被壓抑的天權真氣也隨之逸散些許.
拳腳破空,趙離身周勁氣粘稠,演化出了蒼龍鱗片.
伴隨動作,仿佛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條蒼龍,正在盤旋,昂首長吟,那頭有肉角的青蛇不由得瞪大豎瞳,已經看得呆住,只覺得眼前所見趙離,竟真成了蒼龍,而自己體內的氣血,竟然也本能運轉.
趙離昂首長嘯,招式再度變化.
周圍那七頭無父無母,天生地養的異獸安靜看著趙離演武,只覺得這位傳說中的王上果然高深莫測,一招一式,如同貼合大道,更是直指更高層次的境界,讓他們看得目眩神迷,心神沉醉其中.
他們七個早已經到了氣血抱丹的境界,卻沒有齊天的心性和天賦,修行不到那個'見神不壞’境界,此刻趙離這十一套傳承于神獸觀想法的招式,給他們開辟出了新的道路,一條通天大道.
他們不需要招式,需要的,正是其中隱隱所含的神獸意蘊.
七頭異獸感到自己的血脈隱隱在隨著這種動作和意蘊運轉.
青蛇甚至于覺得自身鱗甲都有漸漸堅硬,有即將生出前爪的強烈錯覺.
趙離一口氣將十一式鍛體式翻來覆去打了好幾遍,覺得剛剛喝下去的猴兒酒藥力散開吸收,通體舒坦,才大笑兩聲,躍起以蒼鸞掠空式回到位置上.
周圍七頭異獸齊齊叩首,皆心悅而誠服,恭敬道:
"多謝王上傳道!"
PS:今日第二更奉上……
第三更應該是在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