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聲音,卻仿佛有著千鈞之重.
那一句話壓在了所有人心底里,沉的讓他們心底里發寒,讓他們眼前隱隱發黑,心中恐懼.
姬辛,本座教的……
恐懼和震撼之後,終于明悟,心中不斷呢喃.
難怪,難怪他能夠從割鹿城成功出來.
難怪他剛剛退開,就有這一槍直接毀去了一座山.
十二殿下姬辛背後確實沒有什麼母族勢力,確實是遠離王城十年,孤苦伶仃,但是現在這些事情都不重要了,全部不重要,他背後只要有這樣一個人站著,那麼比什麼母族勢力都要來的恐怖,都要來得更重.
有哪個大家族的子弟身份,比得上仙人弟子的顯赫?
哪怕剛剛那一槍已經是全力出手.
可天乾王城的眾多家族中,有多少能夠挨得住這一招?
若是打實了,以那幾乎是可以瞬間抹去一座城池的破壞力,就算是真人境界的修為,在槍鋒之下必死,魂飛魄散,方圓五里之內必死,方圓十里之內也會被重傷.
華子晉本能想要開口,想要說些什麼,不能弱了三殿下的聲勢.
但是他的身體直接違背了他的意願,他頭顱低垂,完全不敢抬起來去看哪怕一眼,慘白的面龐上滿是細密的冷汗,打濕了鬢角,他心髒瘋狂跳動,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年少未曾出山的時候,直面九龍山祖師.
抬頭開口,會死.
姬辛看著這一幕,低聲道:"仙長……"
此刻容納了火部二字入體,眉心有火焰層層綻開的趙離負手而立,'看到’了遙遠的王城當中,一道道或者明亮,或者暗淡幽深的光芒氣息,看到有人身披天上雷霆,雙眼如同萬丈雷淵,深不可測,平淡道:
"你也要記得這一點,姬辛."
"既然是本座的弟子,便可與任何人比肩,想要做什麼事情,便隨心去做,本座離這塵世太久了,也不介意,偶爾去做一些溺愛弟子的事情."不知道多少人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心髒都狠狠跳動了一下,面色一白.
王城方向,傳來了一道威嚴豪邁如同雷霆般的聲音:
"不知道道友是誰?出身于何處?"
"相見有緣,哈哈哈,來來來,與某共飲一杯!"
伴隨著聲音,從王城方向,一個白玉酒盞滴溜溜飛出,酒水面上帶著絲絲雷霆之力,如同盛放了一片深沉的雷海,破空的時候,發出轟隆隆的聲音,趙離眸子幽深,感覺到了酒盞上隱藏的龐大力量.
他此刻不過是個命魂之軀,搞不好會被破碎.
撬動白色畫卷,展開封神榜,身上散發出一股蒼古氣息,對上真正的高手,要打過才知,可那酒盞上只是蘊含一絲靈韻,對于趙離此刻本能充滿了畏懼和恐慌,下意識想要離開,卻又因為恐懼而停留,只在趙離身前打轉.
趙離屈指隨意彈在酒盞上.
于是酒盞倒飛回去,仿佛奔逃.
趙離的聲音輕描淡寫:
"有勞尊下敬酒,不過本座今日,不想喝."
酒盞以酒水中雷霆靈韻的引導,按照來時的軌跡飛快地回去了,穩穩落在了一處建築中的石桌上,酒水不曾灑出半點,雷霆如同恐懼什麼,潛藏于酒水之下.
趙離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姬辛的黑發,聲音溫和些許,道:
"今日便算是為師的拜帖了."
"現在,往前走,去王城做你想要做的事情吧."
姬辛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輕輕推了一下,下意識往前走出一步,然後馬上回過頭,他看到趙離面對著自己,看著王城,負手而立,身體化作了赤紅色的流光,連帶著那古樸的長槍一起,自下而上隨風化作了泛著光芒的細密光點.
散入風中,消失不見.
姬辛下意識伸出手,右手手心抓住了一點光塵,那光塵也消失不見.
"仙長……"
這一日,姬氏第十二子辛,裹挾前所未有的鋒芒,入王城.
當日留住于東苑別宮當中,來往之人,絡繹不絕,雖然大多數的世家也只是停留在拜訪這個層次上,卻仍舊在數日之內,形成了車馬如龍的盛大景象,引得城中人談論不休.
而一個個隱秘的人物在查探著那一日從天而降的長槍鋒芒.
神霄宮中.
粗豪的男子飲酒,感慨道:
"終究是不知道出手的那個家伙是誰啊."
"我竟然不知道,天下何時又多了這樣一個手段高超的仙人,還不知道是哪家哪派的修士,成了仙也不來此拜見我們這些先輩,反倒是弄下了這樣的下馬威."
"嘿,尚且不知那一槍從何而來,不過,我已經派人去查."
"查到了以後,咱們也好好去回一個禮!"
他不由笑了一聲,雙眼精光閃爍.
旁邊一羽冠文士神色清冷,道:"我從未聽過用槍的仙人,想來確實是新成仙的小輩,功力不深,恐怕是距此三千里至八千里出手,再遠,便無法支撐了."
另一老叟搖頭,道:
"你小看了他啊,我覺得至少是隔了萬里之遙出手."
粗豪男子道:"我卻覺得是三千里以內."
眾人各持己見,爭論不休,一邊喝酒一邊提出自己的看法和念頭,卻都趁著酒性決定了,一旦查出是從何處動的手,便都聯手去看看那新近成就仙人境界的小輩,正喝著酒,突然有人踏步進來.
身穿白衣,白發如雪,面容卻如同少年.
入內之後,落座連飲數杯,卻不說話.
那粗豪男子給他斟酒,笑道:"可算是回來了."
"如何?可知道是從何處出手的了?"
白發少年看了眾人一眼,道:"怎的,打算去為了面子報複回來?"
"那是自然,這麼大的折辱,怎麼能夠算了?你也要同去才行!"
少年模樣的仙人沉默了下,道:
"我不會去,我也勸你們不要去."
粗豪男子皺眉不悅,道:"為何?"
"因為那一槍……來自于東瀾景洲之外."
眾人微笑凝固.
只剩下白發少年聲音低沉,竟還帶著隱隱的恐懼和震撼.
"有人隔著無盡星海,朝著這里,刺出了那一槍……"
"不知是誰,亦不知其身在何處."
…………
天地之大,六界之廣,無邊無際,在這天地的最中央是一座山,無數的神話中都說,那一座山支撐著天和地,同時具備著無窮大,無窮重,又極盡微小,極盡輕微的特性.
那是世界的中心,在這座山周圍,是無盡星海,海面上錯落分布著九洲中的八座大洲,還有另外一洲在那無盡星海之外,遙遠不可抵達之處.
龐大的木舟懸浮在空中,避開了席卷天地的颶風,避開了不斷劈落的,仿佛山岳一樣粗大的雷霆,上面鏤刻滿了各種法咒符文的巨大的木漿整齊劃一,緩緩劃過虛空云海.
沿著無數性命探索出來的安全航道,行駛在東瀾景洲和西越平洲之間的星海上.
穿著黑色勁裝,背後背著長槍的青年站在甲板上,俯瞰著下面的東海.
浪花湧動的時候,看到流光溢彩的光,那是星光.
每天早上,星辰墜入海中,大日升起.
周而複始,無窮無盡.
因而令海水呈現出奇異的光芒,稱之為無盡星海.
須發皆白的老人站在趙離的旁邊,伸出手指著前面,微笑道:
"我們到了."
趙離抬起頭,云舟雕刻著龍首的撞角撞破了云海,大塊大塊的柔軟云氣流淌在了甲板上,涼絲絲的,趙離的黑發微微拂動,然後前面的畫面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趙離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淡金色的陽光散落下來,落在刺天高峰之上的青灰色城池上.
高聳,神聖,威嚴.
整座城就像是一顆金色的明珠,熠熠生輝.
這里是天乾真正的邊城.
PS:本卷完,思考再三,舍去平淡的敘述,轉而以這種角度來寫事情的發展和離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