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離手中那勉強算是兵器的東西死死抵著青年的咽喉.
只要手指用力,鋒利的斷骨豁口就會直接地刺穿目標的氣管,割破脖子上的大動脈,而趙離的右腳會在瞬間爆發全力,將青年中丹田直接踏碎,用最粗暴的手段廢去他的修為.
這是人間司應對煉氣士最直接的手段.
青年似乎養尊處優,往日從來都沒有遭遇過這樣的對待,四肢劇痛不止,鼻血橫流,滿臉痛苦之色,趙離稍微加大腳上的力氣,踩得青年咳嗽起來,面色漸漸泛起鐵青,趙離才稍微放緩了力氣,聲音低沉冷峻,道:
"……你來自哪里?"
"我覺得,一般人不會太關注我經曆的那兩個案子才對."
這青年剛剛說趙離能夠猜得到他的身份.
趙離心里確實有推測.
對方是因為他執行的兩個人間司事件而注意到他.
那兩個事情其實隔了幾個月,一個是元朔城中的失蹤死亡案件,一個是四方世家的私下委托,可以說是八竿子打不著,真要說起來,只有一個聯系點,那就是都涉及到了遠古神魔.
一個是死亡的權柄,那事件的元凶假死之後,被趙離殺死在義莊,剝奪了眉心的氣息.
另一個則是封印住的龍鹿,被他化身白眉,親自鎮壓,雖然有這個聯系,但是這個共同點其實很隱秘.會把這兩個事情連起來的人,顯然知道古代神魔之事,也大概率和古代神魔脫不了關系.
青年嘴唇死死閉住,閉著眼睛不開口,臉色有些慘白.
趙離雙瞳幽深,稍微加大力氣,踩在對方胸膛上,他一腳足以將蠻牛和獅虎的脊椎踏碎,力量恐怖,就算仍舊收著力,仍舊讓青年臉上浮現明顯的痛苦之色,趙離緩聲道:
"差一點忘記,聽說一些組織會在屬下的命魂里下上咒術,一旦朝著外人吐露組織真相,就會主動發作,使受術者魂飛魄散……"
"你是不是也是如此?是的話,點頭."
青年面色稍微有了些血色,點了點頭.
趙離嗓音淡漠,道:"那好,我便問你些其余事情,若是涉及到會讓你咒術發作的,便可以不答,我自有其他的方法問你."
青年咬著牙,道:
"……若是我回答了,你能放過我性命?"
"若是不能的話,你便直接殺了我吧,我什麼都不會說."
說完閉上眼睛,趙離笑了一聲,"哦?還會討價還價?"
腳下力氣再度增長,仿佛要直接將青年丹田胸骨都直接踏碎,骨頭發出細碎的聲音,青年面色煞白,氣血翻滾,嘴角流出鮮血來,正當他以為自己就要被直接被那股龐大的力量生生踩死的時候,那股力量卻陡然一收.
青年胸膛擴張,大口喘氣,慘白的面色恢複了一絲血氣.
趙離收了氣力,點了點頭,道:"……韌性不錯."
"可以,殺了你沒有什麼好處,若你的回答能夠讓我滿意,放你一條性命也無不可,至多廢去你的修為,到時候你一介廢人,放了便也放了."
青年喘息著,咬了咬牙,又壯著膽子道:
"你以命魂發誓."
"否則我不信你."
趙離雙瞳幽深,深深看了青年一眼,緩緩點頭,道:
"可以,我發誓."
然後在那青年注視之下,單手掐出一個法決,平靜道:
"我趙離以命魂起誓,必然放你一條性命,若是有違此誓,就讓天機反噬,打碎我的命魂,讓我此生的修為再沒有半點進境."
"這一誓言,以我佛門的孔雀大輪明王菩薩為見證."
手中法印浮現,落在了趙離身上.
他看著那青年,面容冷峻,道:
"你既然知道那躲在義莊的人是被我佛門的人殺死,應當知道我佛門孔雀大輪明王的威名,以他的位格,足以完成誓言,可以了麼?"
青年聽到了孔雀大輪明王,稍微松了口氣,歸泉界之前在元朔城做事,被人間司察覺,連核心成員都被徹底擊殺,之後有高手前來探查,從其殘魂之中得到了佛門二字,取了命魂灰燼回到歸泉界,請高手卜算,有一畫面.
得到了確切的卜算,殺人者自稱是佛門的孔雀大輪明王,孔宣.
孔宣能徹底抹殺歸泉界這個勢力的核心成員,可見其位格很高,就算是仙人也有可能,而以仙人之位格,已超脫凡人,與天機聯系,有心血來潮,成為誓言的支撐是可以的.
如同是天平兩端,以此法印撬動天機,一旦立下誓言的修行者違背自己的誓言,只要其實力在作為見證者的仙人之下,就會被天機命格反噬,遭遇死劫,真正地魂飛魄散,這一點和仙人本身意志無關.
通常是以天地大道來起誓,而以高位格的仙人來發誓也可以.
青年又聽到了趙離所發的誓言相當地嚴酷,臉上緊繃住的神色這才稍微和緩些,點了點頭,道:"……可以,你問吧."
趙離手中的'兵器’仍舊抵著他的咽喉,稍微往後一絲,讓他能夠更順暢地開口說話,聲音淡漠平靜,第一個問題便讓青年面色陡然巨變.
"你們和太古先天神魔有關是麼?"
趙離平淡道:"不必說,只要搖頭,或者點頭就行."
青年沉默了下,慢慢點頭.
趙離又道:"你們勢力很大,里面有已經複蘇了的先天神魔在麼?"
"是,或者不是."
青年膽戰心驚,再度慢慢點頭,沒有觸發咒術.
這本來就不是他開口說出來的,並不滿足咒術爆發的條件.
"有幾個,以你所知的范圍,有兩個?"
搖頭.
"三個?"
點頭.
趙離笑了笑,又道:"你們的勢力,占據九洲多大的勢力范圍,就以你自己所知,是三洲麼?"青年搖了搖頭,趙離又道:"那麼是四洲?"
再度搖頭.
直到趙離說到七洲,青年才面色蒼白點頭.
趙離沉吟:"七洲……那麼你們在這七洲的勢力不足以強大到和原本勢力媲美,對麼?"
點頭.
趙離又道:"七洲的話,海外嵐洲有麼?"
搖頭.
"北域荒洲?"
慢慢搖頭.
趙離又笑道:"那麼,七洲原本的勢力當中,存在有打入內部的人員麼?"
青年面色煞白,身軀有些顫抖,搖了搖頭,聲音沙啞,道:
"不……我不知道."
才說完,便心生後悔,自己應該要故意說出幾個德高望重的名字,讓他們彼此懷疑才行.正後悔著,看到趙離神色冷峻,皺眉道:
"真的?"
青年還沒有開口,就看到趙離一只手握著白骨,抵著自己的咽喉,另一只手抓出了幾枚算籌,扔在空中,算籌盤旋飛舞,顯然是天機卦術的路數,算籌落在趙離手中,他看了一眼,微微頷首,言簡意賅道:
"你沒有說假話,很好."
又平淡將天機算籌收回袖口,似乎隨意道:"我不相信你,所以你每回答一句,我都會算一算,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太大因果的算不出,算算你還是沒有問題的."
"你很謹慎,沒有說謊."
青年鬢角冷汗,有些恐懼.
心里不由想到若是自己剛剛說了謊話,會有何等的下場……
趙離複又問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緩聲道:
"原來如此,你所處于信奉先天神魔的勢力,這個勢力中至少有三尊複蘇的先天神魔,勢力范圍至少涉及到了大周麾下天乾國,玄國,天風國,九黎九部所在的三洲,以及九洲中面積最大的妖庭,西定真洲,共七洲."
"但是目前而言的實力,還不足以和發展了數萬年之久的各大勢力正面沖突,或者不利于正面沖突,以潛藏為主,是麼?"
青年面色煞白,心中慌亂,自己明明什麼都沒有說,居然被詢問出了這麼多東西.
大多人知道咒術,最多遺憾一聲,或放或殺,未曾想到通過簡簡單單的點頭搖頭,以及各種問題的逼迫之下,竟然能夠暴露出這麼多的東西來.
正自冷汗流個不止的時候,趙離沉吟了下,又似乎隨口問道:
"對了,你剛剛說的,歸泉界,是什麼地方?我只猜得到他們就是在元朔犯下了之前那件失蹤死亡案子的人,可是,歸泉界,是類似于秘境或者洞天福地一類的小世界麼?"
青年回過了神,似乎和歸泉一脈不合,不心神稍微定了定,道:
"歸泉便是死,歸泉一脈信奉古代掌管生死魂魄的先天神靈,參悟生死魂魄,修行功法,我只知道他們的核心成員都修行有成,號稱堪破了生死大關,就算是被人擊殺,仍舊能夠保持生機,不會真正死亡."
"歸泉界,是依附于人間存在的一個小世界,類似于洞天福地,但是地方很大,非常地巨大,和尋常的秘境相比,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因為就我所知,歸泉界本身就存在有秘境依附."
"那個世界傳說是由那位先天神靈創造,三萬余年之前,歸泉一脈的人戰敗逃離進了那個世界,還用各種手段帶入了大批凡人,之後因為擔心被追殺,所以封閉了歸泉界的入口."
"三萬多年過去,那個小世界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國家,人口繁榮."
"歸泉一脈休養生息,暗中尋找有天賦的人來培養,傳授功法,早就已經徹底掌握了那個小世界……"
小世界?
趙離嘴角抽了下,覺得自己的三觀再度被這個存在仙人的超凡世界狠狠碾壓了一次,原本自個兒老家那邊,後路大不了是海上基地,這個世界的大能,直接造了一個世界出來給自己當做後路麼?
三萬多年休養生息,到底有多少人口勢力?
趙離有些頭皮發麻,聲音微沉,緩聲道:
"現在那個小世界,有多少人口?"
青年怔住,答道:"不,不知……"
然後立刻明白趙離的擔憂,補充道:"不過因為封閉了和人間的聯系,所以那個小世界的資源應該不多才對,修行者的數量也有限,三萬多年,應該消耗地差不多了."
趙離眸子微眯,逼問道:
"所以,歸泉一脈來元朔是要做什麼?"
"為了祭祀的話,那個歸泉界的小世界人口足夠."
"還是說,他們打算要打穿兩個世界,讓里面的人來到這里?"
青年不知該如何回答,這種事情他又如何知道?趙離皺眉,又道:
"你知道如何去歸泉界麼?"
青年想要搖頭,脖子上卡著個東西,一動便痛,只能道:"外人不可能進去的,那世界的封印很牢固,至少能夠維持五萬年,現在不知道他們怎麼出來的,但是也要有歸泉一脈的特有氣息,旁的都進不去."
趙離緩聲道:"歸泉界這樣的存在,多麼?"
青年這一次果斷回答,道:"不可能多的,秘境還好,可是穩定存在的小世界,相當于要開辟天地,定地水風火,五行陰陽,就算是先天神靈們也不是輕易可以做得的,不可能多,就我所知道的,也就一只手能數的過來,而且有部分或者化作廢墟,或者失去了音訊."
趙離心里稍微松了口氣,回憶拷問出的東西,心里微沉,感覺到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隱隱傾覆過來,讓他有些喘不過氣,在他成長的時候,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同樣沒有放下過腳步,數千年,甚至于從數萬年前就開始布下的後手,如此長跨度的積累,只披露出一個角落就足以讓人感覺恐怖.
他收攝心神,緩聲道:"那麼,你剛剛說,和門中其余人不同."
"也就是說你是自己來找我的?"
青年臉上浮現出一絲很細微的不甘心,點了點頭.
趙離又道:"最後一個問題,你來這里,還告訴過誰?"
青年道:"我還告訴了家中師長,還有來此的時候,和歸泉界一脈有過交接,他們也知道我會來找你."他對于這些東西沒有隱瞞,就算是受制于人,適當的展現出自己的實力,也是生存下來的重點.
趙離眸子微眯,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青年稍微仰頭,道:"符咒的效果要結束了,你也該履行諾言了……"
趙離點了點頭,道:"好."
他稍微松開了大腿骨,讓那鋒銳的斷口往後移開,青年臉上下意識浮現出一絲笑容,想到了這一次雖然損失慘重,但是至少可以活命,知道了人間司趙離是屬于佛門這個組織的,得到情報,就可以推斷出更多的東西,念頭還沒有落下.
卻見趙離右手猛地抬起,化作掌刀,撕扯勁風,猛然橫斬過來.
他最後只看到了一道殘影,聽到了咔嚓一聲脆響,咽喉劇痛,意識歸于黑暗.
趙離抬手,以右手佛陀大手印直接按在了他的眉心,將他的魂魄震散,對于這種背叛了人類的叛徒,他沒有半點留手的打算,佛門浩大威嚴之下,持明王怒目,威勢無窮,直接打殺至魂飛魄散.
又以佛音震蕩,毫不可惜在三魂七魄之處掃蕩了十幾遍,才收回右手,呼出一口氣.
看著死去的青年,對方張著口,似乎要說你竟然背誓,不怕孔雀大輪明王誓言之下,天機反噬麼?雙眼瞪大,死不瞑目,趙離摸了摸鼻子,心中默默道:
"很可惜,孔雀大輪明王菩薩正是區區在下."
"對了,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滿臉冷酷說一句,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比較好來著?"
他心中自嘲,動作卻很麻利,趁著對方的法咒沒有失去效果,直接將其抗在肩膀,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蠻牛肉,肉都髒了,完全沒法子吃,心中一動,想到了從這鬧市中成功脫身的法子.
不片刻,法咒漸漸失去了效果.
在法咒失效的瞬間,遠處的色彩和交談聲音都湧了進來.
趙離手掌一甩,手里的蠻牛肉甩著弧朝著遠處幾只曬太陽的野狗扔過去,那種強大氣血的香氣對于大部分的野獸都有強大的誘惑力,伴隨著野狗們的叫聲,大部分行人的視線都被引過去,趙離將青年背在背後,口中喊道:"你支撐住,我們很快回去!"
"一定要撐住啊,不准給我死!"
嗓音慌亂,然後像是帶著受傷好友,尋找大夫的武者一樣,快步沖去,眾人注意力先被狗叫聲音吸引了,聽到喊叫聲音,未曾深思,都下意識退讓開來,唯獨一些敏銳的人發現,那青年背人就背人吧,怎麼腰間還掛著一個口袋,里面還傳來一股子牛雜味道?
還沒能深思,便看到了那人已經一溜煙跑到人群中,消失不見.
元朔城-魏府.
魏步平坐在軟墊上,墊子是異種雪蠶絲,極為柔軟舒服,簾幕之後有請來的樂師撫琴,琴音清越入耳,旁邊案幾上放著一盞茶,是高山雪水,茶香最好,角落里青銅獸首香爐中,嫋嫋升起了讓人心神安甯的香氣.
他捧著茶,閉目靜聽琴音,嗅靈香,覺得心中一片祥和.
這才是他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日子啊.
魏步平心中感慨.
一切都平靜,都祥和,沒有先天神魔,更沒有那個不知道什麼身份的趙離.
一盞茶,一張琴,讓人心魂都安甯了,不知時間之流逝……
魏步平心中感慨,捧著靈茶要喝,這茶可有的講究,更是難得,便是他也不是時時都能喝得到,今日這是得了空閑,才小心翼翼取了些出來,可是寶貴,先嗅再品後飲,有三上山,七登門,味道仿佛云煙變化,唯有靜心才可細品,門外有人敲門,魏府管家放低了嗓音道:
"老爺,有客人."
魏步平眼角未曾抬起,輕描淡寫道:"不見."
"是……"
魏家管家應了一聲,轉身輕巧離去,這一個插曲並沒有影響到魏步平的心情,抿了一口茶,突然有沉重的腳步聲音傳來,將琴音擾亂,魏步平才挑眉,就有一人推門而入,口中道:
"老魏?老魏?管家說老魏你在這兒?!"
"有案子!"
那人身材高大,頗有陽剛之氣,五官俊朗,咧嘴一笑,身上沾染煙火氣,背後背著個人,一股子血腥味道撲面而來,就朝著魏步平大步走來,肩膀一抖,啪一下,把背上尸體扔到眼前,血氣沖散靈香味道,那邊樂師禁不住叫了一聲,不覺琴音已亂.
趙離這才驚覺有人,抱拳道一聲歉,樂師給追來的管家引下去,屋中只剩下了兩人,趙離坐在魏步平一側,笑呵呵道:"老魏,我又來找你了,給你送一份功勞."
說著恰見著了桌上靈茶,口中干渴,端起來一口飲盡,牛嚼牡丹般喝下去,咕嚕咕嚕下了肚,抬起袖子一擦嘴,笑道:"剛剛好有茶,走了一路,我喝一口潤潤嗓子,和你分說這事情."
"我又發現了先天神魔的事情."
魏步平:"……"
PS:今日第一更……
云英的角色已經上傳了……早幾天就想要傳來著,一直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