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朔城王宮發生的事情,被姬軒的龐大氣機遮掩壓制,加上他們所處的那座宮殿,本來就是為了隔絕氣息而隱藏了諸多陣法,未曾被那高高在上的天察覺,即便是趙離也是遲了一些才發現不對.
姬辛的氣息在一瞬間的壯大之後,幾乎是肉眼可見的速度萎靡不振.
就像是被人重傷了一樣.
趙離當時還在和北陰交談,眸子垂落下去,透過白色霧氣,看到了此刻在天乾元朔城發生的那些事情,看到姬辛躺在有溫養體魄效果的暖玉床上,感知到了姬辛的功體有被封印的趨勢,而後者一身原本浩瀚強大的氣血竟然少去三分之一.
然後他在白色空間,將姬軒所說的話盡數都聽在耳中.
一瞬間的愕然之後,趙離的眉頭皺起.
一個荒謬而不爽的認知確切地出現.
徒弟被人盯上了?!
姬軒說天,難道說是蒼天之主布置的後手麼?亦或者其他存在想要讓蒼天之主複蘇做的准備?蒼天之主和云中君討論過關于舍棄一部分生靈換取大部分生靈存活的事情,而九黎兵主也有複蘇的布置.
是幕後黑手的行為激進化,導致了這樣的後手提前發揮作用麼?
還是說,姬辛的體質,只要靠近接觸了他娘,就會覺醒血脈,而先前姬辛資質低下,對于武技的感悟卻很強,是因為他本身的血脈被封印了,這樣說,那件他幼年時候經曆的大劫,就是天上的神魔下來,或者說蒼天之主的眷族搞的?
還好有他爹在場,將異變及時壓制了下去……
雖然說趙離原本就預料到自己和蒼天之主會出現矛盾.
但是他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直接的沖突.
幾乎沒有轉圜的余地,只能剛.
這尼瑪完全尿不在一個壺里啊淦!
趙離忍不住在心里爆了句粗口,而表現在外面,就是他前面的北陰見到身前氣度平淡悠遠的仙人微微皺眉,似有不悅,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何等高深的問題,北陰沉吟了下,起身道:
"看來太公還有他事,那麼北陰便先告辭了,歸泉界事情我會處理,封神雖然作廢,但是還仍需要太公派遣足以背負這些的人皇下界? 整合歸泉一界的諸多人間勢力,以免發生動亂……"
他站起身,看到前面的道人穿著青灰色的寬袖長袍? 一頭白發如雪? 用碧玉發冠束起? 周圍有奇花異樹,桌上棋局茶盞,花瓣落在道人的白發和肩膀上? 氣度溫和縹緲? 北陰心中感慨果然高深莫測,聲音微頓,竟是主動拱手行禮? 道:
"告辭."
趙離微有詫異? 這脾氣大地很的幽冥帝君今天態度居然這麼好?莫不是轉性子了?目送北陰離去? 抬手隨意拈過鬢角長發? 微微一怔? 這才注意到原本因果借助八九玄功變化之術而變成的黑發居然不知何時恢複了原本模樣.
而伴隨心境如一? 八九玄功也已經突破了第三重.
雖然沒有第四重的功法,卻也已經改變的運轉的方式,想來就是在那個時候變化了模樣,趙離沉吟了下,旋即撫掌? 自語歎道:"道可道? 非常道啊……誰又說自己的道路是天下最正的? 又有誰能說勝過天下一切道?我道是我道? 他道是他道,本無高下,殊途同歸……"
"不過堅守本心罷了."
"這就是八九玄功第四重麼?"
趙離坐在石桌旁邊? 靜靜感受著八九玄功第四重的玄妙,拈了拈白發,還是一如先前那樣,巨大因果在身,根本沒有辦法恢複原本,但是如果往後再如同剛剛那樣,說著說著黑發直接變白,那有多少個馬甲都不夠趙某人掉的.
到時候都不用說名字,彼此見面,就說一句是那白頭發搞的事,一切都明白了.
趙離想一想那樣的畫面就忍不住頭痛,往後貪狼背刺就自帶鎖定了,不行不行,這個未來太可怕了,趙離扶額歎息,想來想去,只能想辦法解決掉這個問題,自語道:
"……試一試."
"好歹八九玄功第四重,我就不信了,我八九玄功第四重奈何不得你一頭白發?"
趙離雙目微閉,八九玄功運轉之下,氣息越發玄妙,片刻之後,一頭白發竟真的自發梢開始緩緩變黑,在旁邊碧玉寶樹之下,云霧繚繞起伏,黑發道人閉目而立,廣袖長袍,神色溫和平緩,卻是說不出的高人氣度.
然後趙離的面色突然微微漲紅.
越來越紅,咬牙死撐.
"忍住……忍住……"
"給我忍……"
"忍不住了!"
碧玉樹下,黑發道人的頭發轟一下變成了白色,然後似乎因為先前憋得有些用力過猛,一頭白發直接炸開像是一個白毛團子,額前都挑起了好幾縷碎發,趙離愕然,抬時候摸了摸頭發,然後覺得不妙,想了想,蹬蹬蹬跑到具現出的河邊,低下頭看到自己的尊容,慘叫一聲.
"我嗶嗶嗶--"
"老夫的頭發,老夫的頭發,這怎麼成殺馬特了?!"
"待會兒還要去見姬辛他爹啊淦!"
趙離想到父愛爆棚的姬軒見到自己的造型,很有可能抽出那把一眼看過去不對勁的劍給自己來一發,至少也要拿劍氣剃個平頭,但是八九玄功長出來的頭皮和頭發,估計一般的刀劍都能給崩了刃,到時候未免就太尷尬了.
嘴角抽搐,當下擼了半天腦殼,好不容易把頭發平整下來.
然後才一松手,滿頭頭發就嘩一下亂糟糟的.
每一根頭發絲兒都有它自己的意志.
趙離雙手伸進頭發里越整越亂,最後咬牙切齒,額角青筋炸開,重重吐氣,吸氣,老老實實搬了個小馬甲,重重坐在具現出的河流旁邊,讓自己的身外化身出來,自己拿著木梳子蘸著針對元神的靈材,費勁兒地梳頭發.
那邊拿金烏火烘干.
在懷念海飛絲之類玩意兒的同時,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給梳干淨.
趙離具現出一張原鏡,看著自己的頭發不會再變化,這才歎息一聲,滿臉古怪拈了拈頭發絲兒,注意到旁邊的身外化身還在,雖然只是一句軀殼,但是那目光還是覺得尷尬,趙離思緒微頓,咳嗽一聲,然後面帶正氣歎道:
"原來如此,這個就是所謂,神通不敵因果業力啊……"
"原來如此."
順手收了那身外化身,確認了自己目前沒有問題,想了想,在前往尋找姬軒之前,鎖定了貪狼.
東皇正在錘煉東皇鍾.
這一件寶物開天地而生,想要錘煉成形,需要很多的功夫.
東皇憋著一口氣在打磨,准備出去震懾諸天,已經數日功夫,然後刷一下眼前出現了趙某人,看到那眼熟的一頭白發,嚇得東皇直接袖袍一揮把那寶物收回去,順手一甩袖袍,咳嗽一聲,氣度威嚴道:
"……原來是道友,今日來尋本座,又是有何事情啊?"
東皇的速度是先天神一級,趙離一時未曾察覺,只是笑道:
"今日貧道來的匆忙,不知是否有儀容不整之處,有失禮數,沖突了帝君,勿怪……"
東皇怔了下,旋即便自然而然地認為,姜尚是相當看重自己,竟是如此地看重外在儀容,當即心中感慨,又頗為自傲,本座果然不愧是天帝,就連姜尚也要如此地慎重.上上下下認真看了看,一身青灰長袍,玉冠白發,氣度溫和,並無其他異樣,當即歎道:
"道友風姿氣度一如往日."
趙離松了口氣,微笑道:"那便是最好."
既然最看重氣度的東皇都沒能挑出毛病來,看來是完全沒有問題了,畢竟是第一次見辛兒的父母,多少不能太過失態,趙離若有所思.
朝著東皇太一微微頷首,然後刷一下又消失不見.
准備開口的東皇太一:"…………"
"其實,道友來見本座,也不必這樣在意儀貌."
東皇感慨歎道:
"唉,帝王越高而寂寞,可歎啊,便是姜尚都要如此,又有誰人能夠交心攀談?"
他歎息了下,順手取出混沌鍾繼續磨.
星光溢散.
而經曆了東皇太一嚴格眼光的趙離回到了白色空間.
然後瞬間鎖定了姬軒.
元神踏出.
姬軒正在姬辛的旁邊,看著自己得孩子,察覺到了氣息變化,聲音沉靜,讓那一名女官出去,然後扶劍起身,轉過頭,看到背後,一名神色溫和的白發道人站著.
姬軒並不感覺到意外,只是道:"辛兒出意外的時候,本王便想著,你應該要來了."
趙離看著姬辛,歎息一聲,轉眸看著身穿黑衣,神色沉靜的姬軒,道:
"貧道,姜尚."
姬軒微微頷首,以作為回禮,嗓音平靜:
"孤王姬軒."
"姜道友,可能讓辛兒避過此劫麼?"
趙離搖了搖頭,看著昏迷的姬辛,沉默了下,然後嗓音溫和下來,道:"……辛兒這一劫,目前而言,無論如何最後難免一戰,貧道無法讓這一劫徹底化作虛無,但是至少,可以讓道友與天一戰."
姬軒轉過身,一雙黑瞳看著趙離:"何解?"
趙離沉默了下,親自補足了天地人三界制衡的最後一部分,平靜道:
"天地有序,人行其中,蒼天不恤,人皇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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