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
而且,還是古制……
姬辛昏迷了很久,但還是立刻認出了這一把劍的形制,也能夠辨別出這是一柄威能很強的神兵利器,只是不知道這柄劍為何被鎮壓在這里,然後就很自然地收回視線.
他對神兵沒有太大的欲求,此刻只是抱著敖雪兒,尋找一處平坦之處,給敖雪兒療傷.
過去許久,敖雪兒方才緩緩轉醒,劇烈咳嗽著,眼底茫然.
敖雪兒在明白了現在境況之後,沒有驚恐之類,只是眼底有些歉意.
若不是自己的話,恐怕姬辛也不會墜落下來.
張了張口,輕聲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姬辛想了想,道:"這里沒有辦法聯系上老師,不過他們肯定會來找我們,在這之前,我們先去找找能不能夠自己出去,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先想一想辦法."
敖雪兒點了點頭,視線也落在那把劍上,道:"這劍……"
姬辛撓了撓頭,老老實實道:"不知道為何被放在這里,不過這陣法似乎是存在在整個帝都下面的,還是不要貿然去動的比較好,之後可以問一問老師和舅舅他們."
姬辛將敖雪兒攙扶起來,完全無視了那把一看就知道相當不凡的神劍.
但是那劍卻不打算放過他似的,在姬辛邁步走出此地的時候,整把劍突然間開始劇烈嗡鳴顫抖起來,連帶著陣法也劇烈波動,伴隨著兩聲驚呼怒喝,兩道氣機飛快靠近.
是因為昨日變故,專程出現在這看守此劍的神魔.
原本數千年都相安無事,可前幾日居然死了數人,他們擔心有變,所以專程等候在這里,看到不知如何出現在這里的姬辛和敖雪兒,心中驚怒,可旋即看到那把死氣沉沉的劍居然有了反應,便又心中狂喜.
"這劍靈性恢複了?!"
"是因為這兩人的緣故?"
"小心,這劍邪門地很."
"無妨,我自有把握,你去擒拿住這兩個,我將這劍拔出來!"
兩尊神魔經驗豐富,瞬間判斷出此劍發生異變的緣由,然後將視線鎖定到了姬辛和敖雪兒身上,一個瞬間掠過,朝著兩人抓來,一個則是目中浮現貪欲之色,伸手去拔這封印的劍.
他知道這劍有吸收氣運的特性.
伸出手的時候,已經在掌心覆蓋了層層權柄,然後重重握著劍柄.
此地陣法,一方面以劍壓蒼龍,一方面也是以帝都紅塵因果消磨此劍,此刻劍出異象,代表著有所成就,但是在掌心抓住此劍的瞬間,神魔面色驟然變化,原本只是汲取人道氣運的古劍此刻仿佛胃口大開的饕餮,來者不拒,連權柄都一齊撕扯吸納.
神魔忍不住慘叫出聲.
攻向姬辛和敖雪兒的那神魔面色一變,回過頭來,卻未曾想到這短短數步距離,已經被自己壓制住的姬辛直接運轉八九玄功,蒼天血脈頃刻暴走,猛然踏前半步,以八九玄功法門,控制天帝之血,姬辛的雙目一瞬間充血,心髒仿佛擂鼓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在這巨大的痛苦下四分五裂.
但是在這瞬間,姬辛全身氣血氣力已經凝聚為一.
八極拳-猛虎硬爬山.
這種以調動全身全部力量凝聚為一點的爆發性招式,姬辛仍舊還在苦修,不斷磨礪,招式已經舍棄,但是'一招’的核心理念還在,此刻組成這一招的已經不是筋骨肌肉,而是蒼天血脈和人道氣運.
那實力絕對在他之上的神魔後背被直接打出一個大洞.
神魔張口咳血暴退,面色猙獰.
而先前拔劍的神魔此刻居然已經癱軟在地,掙紮不得.
足以匹敵戰仙的神魔,一瞬間就瀕臨死去,但是在這死去之前的一刻,又有其他的力量湧動出現,那神魔的氣機停止墜落,然後像是烈焰一樣猛然洶湧地燃燒起來.
那劍錚錚嗡鳴,方圓數十里的陣法瞬間以某種特定的狀態出現,逆轉原本的封印狀態,一瞬間,姬辛,敖雪兒,還有被姬辛以蒼天之力重創的神魔,眼前一花,都看到了不同的畫面.
那神魔看到眼前是尊主,看到尊主賦予自己完整權柄.
從此步步登頂,直到最後成為尊主的繼承者,面容狂喜.
此為權.
他靠近自己的同伴,打算和那同伴一起離開,但是在這瞬間,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炸開,那把古意蒼蒼的劍直接斬過了他的腰腹,直接將他剖開成兩半,鮮血淋漓,權柄都被生生斬出身軀.
那神魔倒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場.
敖雪兒失神一瞬,所修功法為趙離推演的八部天龍廣力菩薩一脈,再加上她離得最遠,本能掙紮開,然後看到一道身影掙紮了下,直接轉身,飛快奔向那持劍的神魔.
姬辛陷入幻境,看到那把劍脫困而出,陣法崩潰,大地中空,導致了帝都城池崩潰,塌陷,看到整個帝都百姓,數千萬人死傷超過三成,看到神魔持劍肆意妄為,哪怕是老師在一瞬間出手,也沒有辦法救下所有人.
他心性素來堅韌,在一瞬間掙紮出了這劍導致的幻境,看到那神魔以劍將另外一尊神魔斬殺,氣勢洶湧.
一瞬間有念頭浮現在姬辛心里.
如果這一把劍脫困而出,以這陣法的規模來看,可能真的會導致那一幕的發生,此劍似乎會汲取生靈氣機,但是姬辛想到自己體內蒼天血脈,若是能將這血脈吸走,倒也不算差.
長劍已經掙紮開了一寸.
此刻是劍馭神魔,而非神魔禦劍.
姬辛看了一眼敖雪兒,一咬牙,猛地轉身奔向那持劍的神魔.
蒼天血脈在瞬間暴走.
他直接伸出手搶奪那劍,而神魔居然沒有反應過來,敖雪兒的驚呼聲響起,姬辛眼前一花,不見了神魔,那兩個神魔居然還在一開始出現的位置,敖雪兒也同樣,一切仿佛只是幻覺.
除去自己的手已經握向劍柄.
姬辛的瞳孔瞪大.
叩心法門?!
在神魔出現的一瞬間,就已經墜入幻覺?
叩問心關是相當堂皇正大的法門,但是無聲無息就讓人墜入這種法門的方法,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手掌接觸到了那劍,姬辛下意識想要將劍重新放回封印,但是在這一刹那,無盡的熱流洶湧澎湃,湧入他的身軀當中.
仿佛要將他撕裂一般.
少年身上的人道皇氣如同潮水般流入劍身,讓那長劍傷一道道紋路亮起.
一道蒼茫的聲音在他心中湧動發問.
"既有天神庇佑,人族蒼生為何拔劍?"
………………
姬辛不知道,自己昏迷,再加上給敖雪兒療傷,廢去足足兩日時間.
在他被那劍以叩心關之法騙著握住了劍的時候,姬成已經急得頭皮發麻,只是兩天時間,一身肉就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下來,這幾日也不知道多少次去尋找了那道人,但是對方也只是說一定趕得及,不要著急云云.
直到最後,已經坐到了宴席的位置上,姬成一張臉已經欲哭無淚.
旁邊無論是那白發的道人,還是說黑衣玉簪的周琰,都很鎮定,他也只能哭喪著臉,心里面期望姬辛能夠趕得及,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一道道玩味好奇的視線都在旁邊那空位上掠過,然後落到了自己身上.
尤其是前次那去天乾要姬辛做質子,卻又碰了一鼻子灰的貴人.
姬成都能聽得到那邊肆意的嘲笑聲.
缺席那位太後的宴席,這可謂是極大地不給面子,何況今日說起來,還是為了這天乾質子所准備的,到時候太後動怒,就是天乾的殿下也沒有辦法,說到這里的時候,那些人下意識看了一眼遙遠的東方.
帝都城門的劍痕仍舊留著.
姬辛正是那個男人的兒子,不過也終究不是那個男人.
于是他們那一瞬間的緊張便緩和下來.
輕聲談笑,以及那一道道打量的視線在那位太後出現的時候停止了下來,然後這種本應該是安靜恭敬的氣氛就變得更趨于死寂,更有不少的人失態,令酒壺都翻倒.
今日女子前來的時候,居然佩劍.
女官上前三步,輕聲開口,卻能讓所有人都聽清楚,道:
"近日太後鑄劍,劍名大夏龍雀."
這一句話嗓音輕柔,卻如雷霆震顫一樣,帝王才可在行宮中持劍,而且大周朝中,居然鑄劍起名為大夏龍雀,大夏對大周,不能不讓人胡思亂想,如趙離一般眼力很強的,甚至于看到了那劍身上寫著一行行小字.
古之利器,名冠神都,可以懷遠,可以柔邇,如風靡草,威服九洲.
威服九洲.
這顯然是要行那攝政之舉,從太後以成女帝,吞天下氣運,使大周化作大夏,這種念頭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不加多少掩飾的行為,在官場上打滾的,都是人精,能看得懂這鑄劍龍雀的暗中行為,不過是明面上邁出的第一步,背地里早已經不知做了多少事情.
其中六成年輕官員興致勃勃,還有不少興許是已經暗中完成了利益分割,面色沉穩如山,沒有半點波瀾,唯獨那些對于大周這個國家認可度極高的老人面色驟變.
他們自小到大皆是大周子民,也是最不喜這位太後攝政的人.
其中一名老者面色鐵青,猛然起身,也不行禮,只是緩聲道:"鑄劍?!不妥,我大周唯獨帝王才可以在宮中佩劍,且有禮制在,太後本應執掌後宮,此舉過于逾矩,還請將此件銷毀!"
曾經和趙離對弈十一局的少女眼眸淡漠,掠過趙離,淡淡道:
"哀家用不得此劍?"
"若今日,哀家就是要用此劍,又如何?"
趙離從這一句話便知道,這是大局已定了,表面上只是鑄劍,可背後的利益糾纏,恐怕早就已經結束,這是利益的更迭,沒有什麼話好說的,明日之後,恐怕就會有一大批的官員辭官歸隱,一大批年輕官員上位.
這位太後棋局手腕捭闔,在大局勢上也如此.
看樣子,恩威並施,此地並沒有誰能在聲望上壓倒她,
老者環視左右,一個個老邁的官員起身,但是那些姬氏成員卻都緘默,只是低頭喝酒,不去說話,將那位老將氣地面色鐵青,直接抓下玉冠,重重擲在地上,須發皆張,大聲道:"好好好,當年持劍開辟天下,現在姬氏的後人竟然都成了窩囊廢,每一個人敢站出來!"
"武皓,我知道你的意思,老頭子這就辭官,大概活不了多久."
"但是我死了也要好好看看,看你們這幫軟骨頭,十年後還能活著多少!"
老將重重吐了口唾沫,然後直接轉身,一幫須發皆白的老伙計同樣轉身.
背後未央宮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欽天監就在這一座帝朝皇宮附近,但是現在,整個欽天監也突然開始顫抖起來,一道道陣法流光綻放開,趙離抬手飲酒,整個帝都分為了上下兩個層次,表面陣法核心和底層核心相對應,上則為欽天監,下則為那柄古劍.
…………
姬辛身上的人道氣運已經盡數湧入劍身當中.
他朦朦朧朧做出了自己的回答,似乎是讓那劍都詫異,這樣的答案和過往一代代所謂雄才大略的帝王選擇的截然不同,如同他們曾經看到的幻象是劍指九州,而少年所見的幻象是崩潰城池的阻止方法.
一個是天下,一個只是川流不息的人群,是一張張真切的臉龐.
"是心軟的孩子啊……"
"這樣的孩子為什麼要去坐在王位上?"
"不是最好的答案,但是沒有人可以說這樣的選擇是錯誤的."
劍身上,仿佛有一道道聲音在盤旋開口,姬辛被環繞在中間,然後他們停下聲音,繼而一個一個地開口,或者平和,或者滄桑,有的是溫柔的女子,有的是健碩的中年男子,一道道滄桑的嗓音,從石矛的時代開始,到逐鹿于天下.
他們的聲音彙聚成相同的話.
暫且認可此刻的你具備執劍的資格.
人道的氣運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代表著天下蒼生的因果和業力,或許只是一小部分落在了他的身上,但是這一部分也已經極為地劇烈龐大,姬辛的黑發湧動起來,鬢角的白發重新化作黑色,無數的聲音,痛哭,大笑,哀悼在他耳邊環繞,烈焰奔走在他的血脈當中.
劇烈的痛苦,姬辛忍不住放聲怒吼.
他不再是一人的低語,仿佛整個天下在他的腳下齊齊咆哮,劍在嘶吼,不再是金屬的震顫,那是一整個世界,一整座天下的共鳴.
整座未央宮直接崩潰.
煙塵彌漫.
無數視線猛然抬起,凝固,看到身穿帝子常服的少年持劍踏前三步.
雙手持劍,似乎承受不住此劍之重.
那劍重重插入九十九級未央宮白玉台階.
少年拄著劍,注視著前方的天下,俯瞰著那柄大夏龍雀.
先前的老者張了張口,死死看著那把劍,一道道視線都看向那把劍,腦海中出現的神話傳說無比鮮明,讓他們的大腦一瞬間停止思考.
白發道人飲酒.
旁邊的周琰卻第一次震怒,猛然看向那道人,眼底有怒意,道:
"你讓辛兒暴露出來,是要做什麼?!"
趙離平淡道:"放心,辛兒不會被太多視線注意."
"什麼?!"
趙離只是淡淡道:"待會兒,蒼天會被牽制,而蒼天的屬下芒陽,雙目可觀測三千世界變化,破除一切虛妄,也必然會注意到此處,我牽制蒼天,你去斬了芒陽,奪其權柄."
"那是蒼天耳目."
"再以七十二變,速速離去."
周琰心中只覺得荒唐.
道人起身,解除陰陽權柄對于自身氣機的遮掩,天尊巍巍氣象展露,一瞬間,遠處兩道蒼龍長吟響徹了整個帝都,百里蒼龍盤旋在空,肆意長吟,一道身穿黑衣袞服的身影大步而來,仿佛一輪大日落在天下,嗓音雍容霸道,響徹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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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趙離."
PS:今日第二更……
四千六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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