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個男同學在准備結束上半場的當口才到位,一定會被大家口誅筆伐罰酒半斤都不是沒可能,而且如果是個沒什麼本事的男同學,一定會被各種陰陽怪氣的冷嘲暗諷,尤其是在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的前提下.
可是來的是劉敏妍,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李戰沒在班群里,部隊有紀律要求,不得使用互聯網設備,是絕對不能使用互聯網的.李戰唯一算個人電子設備的就是那台直板諾基亞手機,當初在北庫工作的時候他曾購買過GPS定位儀,但是那也是列入部隊設備管理目錄里面的.
所以畢業十一年基本上是他和過往徹底脫離的十一年,他對所有同學的印象和記憶都在高三嘎然而止,除了曹炮這位已經見過一次的同學.
其他人卻不一樣,他們對劉敏妍的情況非常的了解.
在學校的時候劉敏妍既不是什麼校花班花也不是什麼學霸,就是長得挺文靜按部就班上課學習的乖學生,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可是大學畢業走上社會後情況就完全不同了,那叫一個驚豔啊,所謂女大十八變絕不是單指相貌.
音樂學院的鋼琴教師,文靜中蘊含著濃濃的知性,本來就是個好胚子,再七分裝,簡直叫人不敢相認--這簡直就是科班實力派藝員和偶像派演員的綜合體啊!
最關鍵的是嫁了個在市府工作的青年干部,三十來歲就已經是副處級干部,夫家往上兩代都是做政府機關工作的,一堆親戚全是公務員,在官本位思維非常重的南港這樣的家庭簡直是完美.
現在的劉敏妍不但是老同學們心目中的新女神還是所有女同學羨慕和嫉妒的對象,堪稱人生贏家啊!
這樣的女同學踩著上半場要結束的點到來,直接把氣氛推向了新的高潮,每個人都各顯神通搭話,不為別的,就為以後孩子上學啊什麼的能請人幫個忙說個話!
大家都認為李戰和劉敏妍是初戀,其實真實情況是"被初戀".李戰也算是眼光毒辣,當時比較耀眼的幾個女同學他一個都看不上,就覺得劉敏妍這文文靜靜的姑娘很有潛力.在每天晚上都會召開的臥談會里,在評選最美女同學的議題中他就多次發表過此類觀點,與所有人的觀點都不一樣.于是就這麼說著說著,加上平時你一言我一語的調侃,咦,當事人都懵逼了--我們怎麼成男女朋友關系了?
當時的社會風氣還比較含蓄,校園戀愛也大多是信件往來,手機是不可能有的,一個星期三十塊伙食費能吃飽的年代手機是高端奢侈品,要購買這樣的物件需要家庭力量.
所以當你對某人表達了愛慕之情不管在什麼場合,哪怕你在宿舍里說那麼一句"某某最漂亮",那麼大家都會理所當然的認為你想泡她.接下來的流言蜚語會推著你走,你根本身不由己,而且這種事也根本解釋不清楚.
以至于直到畢業分離,攏共和劉敏妍沒多說過幾句話的李戰就"被初戀"了足足一年的時間.高三兩個學期是李戰最瘋狂的一年,家里經濟狀況不好,他一心的要拼個大分差出來然後選個次一點的學校以求能夠獲得學校免學費的待遇,基本做到了兩耳不聞窗外事.
此時時隔十一年再見"緋聞初戀",李戰的感覺相當的令人失望--他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該女子.當然不是不認識,而是該女子已經和他的記憶出現了非常巨大的斷層,已經完全不能代入了.
所以當劉敏妍在大家善意的調侃下落落大方的坐到了李戰身邊,李戰下意識的伸出手要和她握手的時候,所有人都愣了.
這是一個非常生分的動作.
都是同齡人,劉敏妍也早都進階成了成熟少婦,又是音樂學院的鋼琴教師,什麼場面沒見過,笑著和李戰握手,"老同學,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你好."李戰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不太對.
蕭正鴻就說了,"李戰,你這是干什麼啊,當不認識啊,怎麼說高中的時候也是關系比較好的同學啊,哈哈哈,敏妍你說是不是?"
"是啊,李營長,當時咱們算是關系比較好的吧,我記得你就經常教我做題."劉敏妍笑著說道.
李戰微微一愣,不用多想就明白了,劉敏妍肯定是從林定威那里了解到了自己的情況.
蕭正鴻等幾個同學更詫異了,不解問,"營長?"
"嗯?你們不知道?"劉敏妍也比較意外,絕美容顏朝向李戰笑著說,"老同學還藏著捏著啊."
林定威不能不說話了,說,"這事怪我,我一開始沒介紹李戰的情況,剛剛大家話趕話你們都沒給人家李戰解釋的機會就把他給任命為士官班長了,呵呵."
"李戰,不帶你這樣的啊,都是老同學你還藏著,讓大家鬧笑話了不是."蕭正鴻端起酒杯,一句話把尷尬給過了,"李營長,我自罰一杯."
大家搞不懂軍銜但是對連營團長是知道的,軍棋誰還沒下過,腦殘抗日神劇誰沒看過,營長啊,部隊不小的官了,李云龍到死也只混個代理師長,他手下的二營長張德彪師參謀長,這麼一迅速對比哪能不明白營長的分量.
李戰心里暗暗叫苦,果然紅顏禍水,好不容易低調成型你一句話給破壞了,就我那八個一等功我敢說你們也不敢信啊!
被擺上台了沒辦法,李戰只能雙手抱拳連忙解釋,"各位同學,各位同學,實在不是故意隱瞞,大家對部隊可能不太了解,我就是正營級干部,沒有任何職務,營長那是職務啊,人家營長手底下是有幾百號兵的.我這個級別的軍官放在地方就是個普通科員,連主任科員都比不上的.所以其實也不算隱瞞,我這個級別的軍官對應過去也就是個上士,二期士官,說白了就是個干活的兵."
有真有假,首先軍官是干部士官是兵,根本沒有可比性,其次是他這個曾經管過二十多架三代機的飛行大隊長含金量比一般團長的都要高.最最最關鍵的是,他到現在為止依然沒有透露自己是飛行員!
飛行員啊,在大多數老百姓眼里都是神秘而高端的職業,更別說部隊的飛行員了.
李戰想的是既然是同學聚會就盡量不要參合一些其他雜七雜八的東西,十一年前大家都是高中生,簡單點純粹點敘敘舊聊聊往事多快樂.
他沒什麼社會經曆,根本不知道曾經單純的同學聚會早變成了大型裝逼現場,人脈資源溝通會等,唯獨沒有同學聚會原本的含義在里面.
最了解情況的曹炮看著李戰表演心里面是另一種感覺:看,這才是真正的牛人,不做作當中有真實的惶恐,你再看看你們,我又買了哪哪的房子我又搞了台什麼車什麼車,人家家里干脆建個小區兩棟樓收租!
都是同學,裝雞毛!
上半場最後一波高潮結束後一幫人殺向KTV,林定威說定了某某處,馬上幾位夜生活比較豐富的興致就來了,本市最高端的KTV啊,有大陽台,面朝大海,最低消費18888元起.為了這次同學聚會林定威也豁出去了,這一晚上沒兩三萬下不來.
李戰卻在出門後表示遺憾不能參加了.
"諸位,真真的不能去,部隊有紀律."李戰抱歉第說.
蕭正鴻說,"唉你這個兵當得也太沒意思了,我也認識幾個當兵的,人家就沒這紀律."
其他人紛紛出聲附和,這氣氛才起來突然有個要中途退場,很影響大家伙的興致.
林定威說,"阿戰,你這不是在休假呢嗎,不是工作期間應該沒事吧,部隊又不是監獄.我的面子你還不給啊?"
"戰哥,咱們肯定是齋場,應該沒事吧?"曹炮走過來低聲問.
劉敏妍亭亭玉立的,也笑道,"一會兒我家那位也過來坐坐,他很想和大家認識認識,老同學,十一年再重逢,應該沒事吧?"
都在勸.
李戰為難了,咬了咬牙,說,"這樣,你們稍等幾分鍾我請示一下,真真的抱歉影響了大家的興致."
態度要多好有多好姿態要多低有多低.
李戰就走到一邊去打電話了.
蕭正鴻扯了扯嘴角,"官不大架子還挺大,不就唱個歌麼還請示啊."
沒人說話,因為大家都很難理解,難道當兵了就不能進娛樂場所了?
真的不能,現役軍人禁止進入任何娛樂場所,而且一些部隊還有各自的相關規定,這是很嚴肅的紀律要求!
李戰說打電話請示不是開玩笑,他是真的給老陳頭打電話了!
這要是換個場合李戰是絕對不會這麼干的,說走就走了.可是一位離家十一年和原來的朋友圈斷絕了十一年聯系的現役軍官,血里火里過來的已經失去了很多很多身邊的戰友兄弟的青年軍官,有機會和青蔥時期的伙伴相聚,太難得太難得,太讓人珍惜了.
因為對李戰來說也許這是這輩子最後一次!
他沒有辦法保證未來某一個飛行能不能安然返航,所以他從來都是把每天當成最後一天來過,所以他才這麼努力,只有努力才能讓自己沒有遺憾隨時可以拋頭顱灑熱血!
所以他根本就沒想到要在同學們面前獲得什麼優越感,只要看到大家都很好大家回憶過去都是同樣的一顆心,他就滿足了!
把事情詳詳細細的彙報了一遍,老陳頭同意了.
老陳頭說了很多話,足足說了五分鍾,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不要打架不要飄唱不要過量飲酒.在這個時候,老陳頭是站在長輩的角度來.
真的有那麼嚴格嗎?
說句難聽的,當兵的也是人,休假了回到家了和朋友同學聚個會唱個歌喝個酒怎麼了,都是人,都能充分理解,沒什麼大不了的,前提是不要惹是生非.地方管不了現役軍人,因為現役軍人是軍籍,戶籍都不在地方,地方對現役軍人是沒有任何管轄權的.所以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是軍地聯動,這方面這麼多年來是有深刻教訓的.
李戰是空炮艇部隊出身,大多數人都很難理解這個概念,簡單地說,這支部隊的保密級別比所有軍區所有特種部隊的密級都要高三個等級.也就是說,單單從字面上去理解是完全搞不清楚這支部隊真正是做什麼的.
這樣一支部隊的要求自然是非常非常嚴格的,也就是說李戰對紀律這些的領悟比許多人的都要深刻.
他之所以要給老陳頭打電話請示的原因非常簡單--他是新海航人.
如果他還在北庫當大隊長他完全不需要這麼干,部隊不會干涉大家的個人生活,前提是只要你不要惹出是非來.曾經北庫出過一件讓人長籲短歎的事情,有一年北庫場站,101團組織部隊給地方高校帶軍訓,當兵的大多是年輕人啊,義務兵不說了退伍了也才二十歲二十一二歲,軍官都是很年輕的,二十多來歲,都未婚.
得,有個中尉被女大學生看上了,頂著壓力結婚,一年之後離婚,過程就不說了,總之就是一例活生生的現實軍人婚姻典型案例.女的嫁給你是因為你穿的軍裝,對軍人的崇拜起主導,一旦觸及婚姻現實生活,矛盾不斷.你在部隊一年能休假一個月就算是幸福的,那麼年輕的姑娘能扛得住這樣殘酷的分離?
大多數人並不知道,現役軍人的難很多時候不在于隨時面臨生命危險,而是在你犧牲之前的那麼多時間里,你根本沒有辦法像正常人生活!
李戰入伍十一年了,他對這些事情真的真的太熟悉太清楚了,而且他沒有辦法保證自己不惹事就一定不出事,就好比你開車上路,就算你能保證絕對不會因為違反交通規則造成交通意外,你也保證不了別人撞你!
老陳頭是他後空炮艇時代的第一位長輩式領導,在訓練基地的時候對你關照有加,已經超脫了上級這一范疇,比如下部隊之前,換個人的話會放他去二師嗎,想都別想!放成河也好廣空首長也罷,如果訓練基地不放人你還真的沒有辦法!
正因為知道李戰因為特殊原因已經離家多年未曾回去過,老陳頭才忍痛放他去二師.當年要不是去二師,李戰早就是中校團級干部了,絕對不會是少校正營級!
得到了老陳頭的批准,李戰放心了,開開心心的和老同學殺向下半場--臨海宴會.
PS:開學了,今天上網課,所以晚了.弟兄們,老步現在是在校大學生了,深感知識跟不上社會發展,所以報了個退役軍人學曆提升計劃脫產全日制學習,昨晚測驗,英語滿分100分,你們槍哥考32分,給槍嫂笑一晚上,寫字,上班,學習,我容易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