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是不是想自己脫身
謝珩去帝京的當天,謝老夫人便病倒了.
府里一下子沒了那麼多人,本來就變得空蕩蕩,再少了主心骨,越發顯得一片淒清.
溫酒從廚房里煎了湯藥送到謝老夫人屋里,剛好看見謝紫姝和謝子安趴在桌上低低抽泣著.
"張叔."
溫酒吩咐管家,"先帶六小姐和七公子卻歇息,廚房剛熬了粥,吃了都早些睡吧."
現在府里只剩下謝老夫人帶到紫陽山那幾個人,偌大一個府邸都要靠他們打理,有些事溫酒便自己做了.
"阿酒姐姐……"
謝紫姝跑過來抱住了溫酒的手臂問道:"長兄……他去哪了?他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小姑娘哭的眼睛腫如核桃.
溫酒看的心有不忍,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柔聲安撫,"長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等他辦完了事就會回來接你的.長兄最疼六妹的,他還和我說,要帶六妹去帝京看舞長龍,賞牡丹呢."
謝紫姝抬手抹了抹眼睛,無比肯定的說:"對,長兄最疼我了.長兄不會騙我的!"
"那你還哭!"
謝子安吸了吸鼻子,"長兄說了,沒用的人才會哭鼻子!"
小姑娘回頭狠狠的瞪他,眼睛卻是紅腫一片,毫無威懾力.
"有仇就要報,如果現在報不了,那要快些長大,總有一天是能報的!"
謝子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伸手拉小姑娘,"走!"
這一雙龍鳳胎從小便是謝家眾人捧在手中的珍寶,生的粉雕玉琢靈動十足,往常別說是哭的眼睛紅腫,即便是掉顆眼淚,謝老夫人也要心疼得不得了.
如今溫酒看他們,卻是比一般人家的孩童要懂事的多.
"張叔,你跟去看著些."
溫酒提醒了一聲,張管家應了聲"是",連忙去了.
"祖母,先用藥吧."
溫酒把湯藥送到了床前.
謝老夫人閉著眼,沒有什麼反應.
溫酒低聲說:"長兄去了帝京,結果如何尚未可知,祖母若是一直病著,又讓長兄怎麼放得下心?"
謝老夫人睜眼看著她,看了許久,輕歎了一口氣,扶著床沿要坐起來,溫酒連忙扶了一把,將湯碗遞了過去.
老夫人一口氣喝完了,啞著聲音道:"這些年,他在江安十三城可勁兒的折騰,謝家的長公子紈绔風流,也就是說著熱鬧,真鬧了事,那些人看在謝府這百年的名頭,也給幾分薄面,可帝京那地方和長平郡完全……"
老婦人眼眸里滿是憂愁,後面的話不用說,溫酒也知道,曆朝曆代以來,所有的大事都起源于帝京那些人物的翻云覆雨手.
"入了帝京,那便是真正的天子腳下,千重枷鎖,萬道蛛網,不管你多厲害的人物,一不小心就要命喪此間……"
謝老夫人低聲說:"阿酒,我真怕……怕等不到珩兒回來了."
"不會的,祖母."
溫酒很清楚帝京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前世在其中浮沉十幾年,最後還是沒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可她卻相信謝珩.
"長兄親手截殺大金國主,對咱們大晏來說是大好事,如今這形勢,便就是瞬息萬變,若是祖母能保重身體……"
溫酒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
謝老夫人問她:"你的意思是?"
溫酒說:"我去一趟帝京,幫長兄做些事."
"這怎麼行?"
謝老夫人不贊同的皺眉,"你一個小姑娘,只怕連這長平郡都沒出去過,帝京離這里千里迢迢……"
"區區千里路,溫酒沒什麼可怕的.至于帝京那邊,自然會有人會幫長兄."
溫酒話聲還未落.
院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小厮驚聲道:"老夫人!少夫人快……跑……"
最後一個字停頓在喉間,刀光劃過,鮮血濺在窗紙上.
溫酒轉身去看,謝老夫人驚坐而起,連忙攔住了她,"別去……阿酒,不能去,你快從側門走,別管我了……"
她還沒動,行凶者已經一腳把門踹開.
暮色里燭光微晃,來人一身黑衣蒙面,刀口染血,一步步朝她們逼近著.
溫酒轉身,抽出了牆上的長劍,握在手里沉的幾乎抬不起手,她沒有絲毫的停頓,在對方朝她走來的時候,狠狠的砍,挑,刺,招式毫無技巧可言,卻勝在完全不顧自己的生死.
黑衣人被她強行壓制了兩招之後,一劍挑飛了她手中的劍,正在此刻,李慶翻窗而入,接住了那柄長劍,徑直刺入黑衣人的心口.
溫酒往後退了數步扶著椅子才站穩,黑衣人已經怦然倒地,片刻之間,院外已經站滿了官兵.
"對不住,是李某來遲了一步."
李慶滿是歉意的說:"公子走前曾將謝府眾人托付于李某,沒曾想,那些人下手這麼快……"
謝老夫人從榻上起身,感激道:"謝過李將軍."
李慶又說了幾句寬慰謝老夫人的話,大概就是長甯太守和安陽城這邊的任命還沒下來,暫時都由他接管這一應事物,"為以防萬一,兩位還是帶著家人先出去避避風頭吧."
"李將軍說的有理."
謝玹跨門而入,"祖母還是帶小六小七先出去避避,府里有我,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李慶和謝老夫人都不由得皺眉,謝玹這少年原本也就說是看著沉默寡言,如今卻是過于陰狠了些.
溫酒跟著勸了幾句,"今日長兄剛去帝京,就有人對謝府的人下手,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三哥所言確實可行."
讓老夫人帶著兩個小的出去避一陣,謝玹坐鎮謝府應對那些明槍暗箭,以這人心思深沉的做派,說不定還能讓謝珩在帝京那邊的局面好些.
謝老夫人卻說:"你們先出去,我有話要單獨和李將軍說."
溫酒和謝玹相視了一眼,斂眸退了出去.
院里血腥氣彌漫,溫酒走到死不瞑目的小厮身旁,伸手幫他合上了雙眼,尸體漸漸的已經涼透.
明明在不久之前,他還在府里忙碌著,這樣鮮活年輕的生命,在那些人上人眼中,不過是在權力棋局中不值一提的螻蟻.
謝玹站在她身後,嗓音寒涼:"溫酒,你是不是想自己脫身?"
溫酒回頭,面露不解.
"你方才勸祖母的時候沒有提過自己."
謝玹的聲音很生硬,目光落在她身上也滿是冷色,"你沒說是要留在府里,還是跟著她們一起走.溫酒,你是不是覺得沒和五弟拜過堂,便不算是謝家人,你想走,是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溫酒的錯覺,此刻的謝玹眼里竟有些無措.他想要留住她,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開口就把她推得更遠,毫無她認識的那位謝首輔半分心機城府.
溫酒這才想起來.
此刻的謝玹,也僅僅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她看著他,眸色如星,"我去一趟帝京,若能保住長兄的性命,謝府也就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