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二  列傳列女第八十

◎崔覽妻封氏封卓妻劉氏魏溥妻房氏胡長命妻張氏平原女子孫氏

房愛親妻崔氏涇州貞女兕先氏姚氏婦楊氏張洪初妻劉氏董景起妻張氏

陽尼妻高氏史映周妻耿氏任城國太妃孟氏苟金龍妻劉氏盧元禮妻李氏

河東孝女姚氏刁思遵妻魯氏

夫婦人之事,存于織纴組紃、酒漿醯醢而已。至如嫫訓軒宮,娥成舜業,

塗山三母,克昌二邦,殆非匹婦之謂也。若乃明識列操,文辯兼該,聲自閨庭,

號顯列國,子政集之于前,元凱編之于後,隨時綴錄,代不乏人。今書魏世可知

者為《列女傳》。

中書侍郎清河崔覽妻封氏,勃海人,散騎常侍愷女也。有才識,聰辯強記,

多所究知,于時婦人莫能及。李敷、公孫文叔雖已貴重,近世故事有所不達,皆

就而諮請焉。

勃海封卓妻,彭城劉氏女也。成婚一夕,卓官于京師,後以事伏法。劉氏在

家,忽然夢想,知卓已死,哀泣不輟。諸嫂喻之不止,經旬,凶問果至,遂憤歎

而死。時人比之秦嘉妻。中書令高允念其義高而名不著,為之詩曰:“兩儀正位,

人倫肇甄。爰制夫婦,統業承先。雖曰異族,氣猶自然。生則同室,終契黃泉。

其一封生令達,卓為時彥。內協黃中,外兼三變。誰能作配,克應其選。實有華

宗,挺生淑媛。其二京野勢殊,山川乖互。乃奉王命,載馳在路。公務既弘,私

義獲著。因媒致幣,遘止一暮。其三率我初冠,眷彼弱笄。形由禮比,情以趣諧。

忻願難常,影跡易乖。悠悠言邁,戚戚長懷。其四時值險屯,橫離塵網。伏锧就

刑,身分土壤。千里雖遐,應如影響。良嬪洞感,發于夢想。其五仰惟親命,俯

尋嘉好,誰謂會淺,義深情到。畢志守窮,誓不二醮。何以驗之?殞身是效。其

六人之處世,孰不厚生。必存于義,所重則輕。結忿鍾心,甘就幽冥。永捐堂宇,

長辭母兄。其七茫茫中野,翳翳孤丘。葛虆冥蒙,荊棘四周。理苟不昧,神

必俱游。異哉貞婦,曠世靡疇。其八”

钜鹿魏溥妻,常山房氏女也。父堪,慕容垂貴鄉太守。房氏婉順高明,幼有

烈操。年十六而溥遇病且卒,顧謂之曰:“人生如白駒過隙,死不足恨,但夙心

往志。不聞于沒世矣。良痛母老家貧,供奉無寄;赤子矇眇,血祀孤危。所以

抱怨于黃墟耳。”房垂泣而對曰:“幸承先人余訓,出事君子,義在自畢。有志

不從,命也。夫人在堂,稚子繈褓,顧當以身少,相感長往之恨。”俄而溥卒。

及大斂,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仍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滂

然,助喪者咸皆哀懼。姑劉氏輟哭而謂曰:“新子何至于此!”房對曰:“新婦

少年不幸,實慮父母未量至情,覬持此自誓耳。”聞知者莫不感愴。于時子緝生

未十旬,鞠育于後房之內,未曾出門。遂終身不聽絲竹,不預座席。緝年十二,

房父母仍存,于是歸甯。父兄尚有異議,緝竊聞之,以啟母。房命駕绐云他行,

因而遂歸,其家弗知之也。行數十里方覺。兄弟來追,房哀歎而不反。其執意如

此。訓導一子,有母儀法度。緝所交游有名勝者,則身具酒飯;有不及己者,

輒屏臥不餐,須其悔謝乃食。善誘嚴訓,類皆如是。年六十五而終。緝事在《序

傳》。緝子悅為濟陰太守,吏民立碑頌德。金紫光祿大夫高閭為其文,序云:

“祖母房年在弱笄,艱貞守志,秉恭妻之操,著自毀之誠。”又頌曰:“爰及處

士,遘疾夙凋。伉儷秉志,識茂行高。殘形顯操,誓敦久要。誕茲令胤,幽咸乃

昭。”溥未仕而卒,故云處士焉。

樂部郎胡長命妻張氏,事故王氏甚謹。太安中,京師禁酒,張以姑老且患,

私為醞之,為有司所糾。王氏詣曹自告曰:“老病須酒,在家私釀,王所為也。”

張氏曰:“姑老抱患,張主家事,姑不知釀,其罪在張。”主司疑其罪,不知所

處。平原王陸麗以狀奏,高宗義而赦之。

平原鄃縣女子孫氏男玉者,夫為靈縣民所殺。追執仇人,男玉欲自殺之,

其弟止而不聽。男玉曰:“女人出適,以夫為天,當親自複雪,云何假人之手!”

遂以杖毆殺之。有司處死以聞。顯祖詔曰:“男玉重節輕身,以義犯法,緣清定

罪,理在可原,其特恕之。”

清河房愛親妻崔氏者,同郡崔元孫之女。性嚴明高尚,曆覽書傳,多所聞知。

子景伯、景光,崔氏親授經義,學行修明,並為當世名士。景伯為清河太守,每

有疑獄,常先請焉。貝丘民列子不孝,吏欲案之。景伯為之悲傷,入白其母。母

曰:“吾聞聞不如見,山民未見禮教,何足責哉?但呼其母來,吾與之同居。其

子置汝左右,令其見汝事吾,或應自改。”景伯遂召其母,崔氏處之于榻,與之

共食。景伯之溫清,其子侍立堂下。未及旬日,悔過求還。崔氏曰:“此雖顏慚,

未知心愧,且可置之。”凡經二十余日,其子叩頭流血,其母涕泣乞還,然後聽

之,終以孝聞。其識度厲物如此,竟以壽終。

涇州貞女兕先氏,許嫁彭老生為妻,娉幣既畢,未及成禮。兕先率行貞淑,

居貧常自春汲,以養父母。老生輒往逼之,女曰:“與君禮命雖畢,二門多故,

未及相見。何由不稟父母,擅見陵辱!若苟行非禮,正可身死耳。”遂不肯從。

老生怒而刺殺之,取其衣服。女尚能言,臨死謂老生曰:“生身何罪,與君相遇。

我所以執節自固者,甯更有所邀?正欲奉給君耳。今反為君所殺,若魂靈有知,

自當相報。”言終而絕。老生持女珠瓔至其叔宅,以告叔。督曰:“此是汝婦,

奈何殺之,天不祐汝!”遂執送官。太和七年,有司劾以死罪。詔曰:“老生不

仁,侵陵貞淑,原其強暴,便可戮之。而女守禮履節,沒身不改,雖處草萊,行

合古跡,宜賜美名,以顯風操。其標墓旌善,號曰:‘貞女’。”

姚氏婦楊氏者,閹人苻承祖姨也。家貧無產業,及承祖為文明太後所寵貴,

親姻皆求利潤,唯楊獨不欲。常謂其姊曰:“姊雖有一時之榮,不若妹有無憂之

樂。”姊每遺其衣服,多不受,強與之,則云:“我夫家世貧,好衣美服,則使

人不安。”與之奴婢,則云:“我家無食,不能供給。”終不肯受。常著破衣,

自執勞事。時受其衣服,多不著,密埋之,設有著者,汙之而後服。承祖每見其

寒悴,深恨其母,謂不供給之。乃啟其母曰:“今承祖一身何所乏少,而使姨如

是?”母具以語之。承祖乃遣人乘車往迎之,則厲志不起,遣人強舁于車上,則

大哭,言:“爾欲殺我也!”由是苻家內外皆號為癡姨。及承祖敗,有司執其二

姨至殿庭。一姨致法,以姚氏婦衣掌弊陋,特免其罪。其識機雖呂媭亦不過也。

滎陽京縣人張洪初妻劉氏,年十七,夫亡,遺腹生子,三歲又沒。其舅姑年

老,朝夕奉養,率禮無違。兄矜其少寡,欲奪而嫁之。劉氏自誓弗許,以終其身。

陳留董景起妻張氏。景起早亡,張時年十六,痛夫少喪,哀傷過禮。形容毀

頓,永不沐浴,蔬食長齋。又無兒息,獨守貞操,期以闔棺,鄉曲高之,終見標

異。

漁陽太守陽尼妻高氏,勃海人。學識有文才,高祖敕令入侍後宮。幽後表啟,

悉其辭也。

滎陽史映周妻同郡耿氏女,年十七,適于映周。太和二十三年,映周卒。耿

氏恐父母奪其志,因葬映周,哀哭而殯。見者莫不悲歎。屬大使觀風,以狀具上,

詔標榜門閭。

任城國太妃孟氏,钜鹿人,尚書令、任城王澄之母。澄為揚州之日,率眾出

討。于後賊帥姜慶真陰結逆黨,襲陷羅城。長史韋纘倉卒失圖,計無所出。孟乃

勒兵登陴,先守要便。激厲文武,安慰新舊,勸以賞罰,喻之逆順,于是咸有奮

志。親自巡守,不避矢石。賊不能克,卒以全城。澄以狀表聞,屬世宗崩,事寢。

靈太後後令曰:“鴻功盛美,實宜垂之永年。”乃敕有司樹碑旌美。

苟金龍妻劉氏,平原人也。廷尉少卿劉叔宗之姊。世宗時,金龍為梓潼太守,

郡帶關城戍主,蕭衍遣眾攻圍,值金龍疾病,不堪部分,眾甚危懼。劉遂率厲城

民,修理戰具,一夜悉成。拒戰百有余日,兵士死傷過半。戍副高景陰圖叛逆,

劉斬之,及其黨與數十人。自余將士,分衣滅食,勞逸必同,莫不畏而懷之。井

在外城,尋為賊陷,城中絕水,渴死者多。劉乃集諸長幼,喻以忠節,遂相率告

訴于天,俱時號叫,俄而澍雨。劉命出公私布絹及至衣服,縣之城中,絞而取水,

所有雜器悉儲之。于是人心益固。會益州刺史傅豎眼將至,賊乃退散。豎眼歎異,

具狀奏聞,世宗嘉之。正光中,賞平昌縣開國子,邑二百戶,授子慶珍,又得二

子出身。慶珍卒,子純陀襲。齊受禪,爵例降。慶珍弟孚,武定末,儀同開府司

馬。

貞孝女宗者,趙郡栢人,趙郡太守李叔胤之女,范陽盧元禮之妻。性至孝,

聞于州里。父卒,號慟幾絕者數四,賴母崔氏慰勉之,得全。三年之中,形骸銷

瘠,非人扶不起,及歸夫氏,與母分隔,便飲食日損,涕泣不絕,日就羸篤。盧

氏合家慰喻,不解,乃遣歸甯。還家乃複故,如此者八九焉。後元禮卒,李追亡

撫存,禮無違者,事姑以孝謹著。母崔,以神龜元年終于洛陽,凶問初到,舉聲

慟絕,一宿乃蘇,水漿不入口者六日。其姑慮其不濟,親送奔喪。而氣力危殆,

自范陽向洛,八旬方達,攀襯號踴,遂卒。有司以狀聞。詔曰:“孔子稱毀不滅

性,蓋為其廢養絕類也。李既非嫡子,而孝不勝哀,雖乖俯就,而志厲義遠,若

不加旌異,則無以勸引澆浮。可追號曰:‘貞孝女宗’,易其里為孝德里,標李

盧二門,以惇風俗。”

河東姚氏女,字女勝,少喪父,無兄弟,母憐而守養。年六七歲,便有孝性,

人言其父者,聞輒垂泣。鄰伍異之。正光中,母死,女勝年十五,哭泣不絕聲,

水漿不入口者數日,不勝哀,遂死。太守崔游申請為營墓立碑,自為制文,表其

門閭,比之曹娥,改其里曰上虞里。墓在郡城東六里大道北,至今名為孝女塚。

滎陽刁思遵妻,魯氏女也。始笄,為思遵所娉,未逾月而思遵亡。其家矜其

少寡,許嫁已定,魯聞之,以死自誓。父母不達其志,遂經郡訴,稱刁氏吝護寡

女,不使歸甯。魯乃與老姑徒步詣司徒府,自告情狀。普泰初,有司聞奏,廢帝

詔曰:“貞夫節婦,古今同尚,可令本司依式標榜。”

史臣曰。(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