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書彙 與焦弱侯

“說法教主”四字真難當。生未嘗說法,亦無說法處;不敢以教人為己任,而況敢以教主自任乎?唯有朝夕讀書,手不敢釋卷,筆不敢停揮,自五十六歲以至今年七十四歲,日日如是而已。關門閉戶,著書甚多,不暇接人,亦不暇去教人。今以此四字加我,真慚愧矣!

因思每郡國志有“鄉賢”則必有“名宦”,又有“流寓”者,以賢人為國之寶。有鄉賢可載,則載鄉賢,以為一邦之重;無鄉賢,則載名宦,亦足以為此邦之重;若無鄉賢,又無名宦,則載流寓之賢,亦足以重此邦。則如生者,雖不敢當說法之教主,獨不可謂流寓之一賢乎?可與麻城之鄉賢、名宦並聲于後世矣,何必苦苦令歸其鄉也。是豈無忘賓旅與柔遠人之意哉!果若是,則邵康節當複遞歸范陽,白樂天當複遞歸太原,司馬光當複遞歸夏縣,朱文公當複遞歸婺源,不宜卒葬于沙縣之鄉矣。生雖不敢上同于諸大賢,獨不可比擬于諸賢之流寓乎?天下一家,何所而非鄉縣,恐不宜如此大分別也。

且夫聖人通天下以為一身,若其人不宜居于麻城以害麻城,甯可使之居于本鄉以害本鄉乎?是身在此鄉,便忘卻彼鄉之受害,仁人君子不如是也。既不宜使之說法為教主于麻城,而令其說法為教主于久去之鄉縣,是重他鄉而藐視目前,亦又太遠于人情矣!此等見識,皆生所不識,故敢與兄商之,以兄彼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