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寶娘嚇了一跳,手中的笤帚差點掉了,回頭,怒火高漲,手中的笤帚朝著尤金臉上打去,"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
尤金沒有躲閃,生生的挨了她這一下,笤帚在他臉上劃出幾道血印子,絲絲的血跡滲出來.
尤寶娘視而不見,又舉起了笤帚.
"噗通!"
尤金媳婦摟著孩子跪了下去,"婆婆,求求你,別打了,別打了."
尤寶娘那里肯聽,笤帚照著尤金的臉又打了下去.
尤金閉了閉眼,猛地睜開.
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娘,我一直不明白,同是兒子,為什麼我和尤寶天差地別,我們一家人做牛做馬,卻還吃不飽穿不暖,可尤寶只要想要什麼,你就算舍了臉皮去姨母家要銀子也給他買."
尤寶娘掙紮了兩下,沒有掙開.
各種惡毒的話從嘴中冒出來,"因為你就是個孽種,你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你就應該跟你那個短命的爹一樣,早早去死……"
尤金聲音悲痛,"既然娘如此恨不得我死,那便分家好了."
尤寶娘愣了下,隨即掙脫開他,一笤帚又打在他的臉上,"分家?好啊,老娘辛辛苦苦把你養這麼大,還給你娶了媳婦,老娘也不多要,你給我二百兩銀子,我就讓你們滾出這個家."
尤金臉上又被劃了幾道,絲絲血跡順著臉頰流下來,"娘,你這是逼我去死嗎?"
"好啊,你去死,你去死!"
尤寶娘說著,上手推搡他,一下又一下,把他退出門外,"你去死,你現在就去死!你死了,我把這幾個要債的一賣,怎麼也能換個幾十兩銀子."
"婆婆,婆婆……"
尤金媳婦放開兩個孩子,手腳並用的爬過來,咚咚咚地磕頭,"婆婆,我們錯了,您要打要罵都行.當家的好歹是您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能讓他去死?"
尤寶娘眼眉豎起來,一腳踹在尤金媳婦身上,"反了你了,敢這樣跟我說話."
尤金媳婦被踹的身體一個趔趄,趕緊又跪好,"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婆婆您別生氣,也別讓當家的去死."
尤寶在夏文和夏曦面前表演了一番,自以為表現的很好,哼著小曲回來,一進門聽到尤金媳婦的話,又看到自己娘氣得不輕,晃著身子,皺著眉走上前去,"我說大哥,這麼好的天你不出去做工,窩在家里專門氣咱娘是吧?"
"二弟,不,不是……"
尤金媳婦想辯解.
"你閉嘴!"
尤寶用手一指她,"我說話,沒你插嘴的份."
眼光一抬,落在屋內桌子上的點心盒子上,"哎喲,你們還敢偷吃點心,娘,打,往死里打,看他們以後還敢不敢偷東西."
尤寶娘本就氣得不輕,聽尤寶這麼一攛掇,更來氣了,對著尤金又是一陣劈頭蓋臉的打,直到打累了,才停手,氣喘籲籲的指著尤金罵,"你們幾天都給我滾到後院牛棚里去睡."
尤寶看的過癮,上前來攙扶他娘,"娘,您何必跟他們生這麼大氣,氣壞了身體不值得,走,我扶您回屋里歇著去."
尤寶娘跟著他往屋外走,走了幾步以後,忽然又回來,把點心盒子扔在地上,把里面的糕點一塊塊的全部踩碎.
兩個孩子哭的更大聲了.
尤寶聽的心煩,朝他們瞪眼,"別嚎了,再嚎把你們全賣掉!"
尤金媳婦趕忙轉身,緊緊的捂住兩個孩子的嘴.
尤寶娘把糕點全部踩成了泥,撿都撿不起來了,才心滿意足的讓尤寶攙著回屋去.
尤金直愣愣的站在院子里,兩手緊緊攥成拳.
尤金媳婦放開孩子,拿了毛巾去想給他擦臉,眼淚這才敢嘩嘩的往下掉.
尤金一動不動,仿佛沒有感覺到疼痛.
……
夏家,吃過午飯,幾口人又坐在一塊說了會話,尤氏感覺困倦,夏文陪著她去了屋內歇著.
倩兒領著琪兒和虎子去裁剪衣服.
晴兒拉著夏曦回了自己房內,笑嘻嘻的問,"大姐,你現在和張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就是張爺對你表示了沒有?"
夏曦抬手,狠狠搓了幾下她的臉,"我和張爺不可能!"
晴兒詫異,"為什麼?"
夏曦又搓了她的臉兩下,收回手,"因為你大姐我啊,不想再嫁人了."
"啊?"
晴兒眼睛瞪的老大.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現在挺好,沒人管著,自由自在."
"可是……"
"沒什麼可是,你還是操心你自己的親事吧."
晴兒臉騰下紅了,"大姐."
"好,好,好,我不說,我不說."
……
中午飯沒讓吃,尤金一家四口被趕去了後面的牛棚.
牛棚有兩個,一個里面有頭牛,牛棚比較好,能遮風,另一個里面沒牛,四面透風,只待了一小會兒,兩個孩子都受不了了,直喊冷.
尤金媳婦把孩子攬在懷里,眼淚一直流.
以往這時候,尤金會過來,把她娘三個摟在懷里,可現在尤金就跟著傻了一樣,呆呆的坐在地上.
"當,當家的."
尤金媳婦實在凍得受不了了,顫著聲音喊他.
尤金抬頭,直愣愣的看過去.
"太,太冷了,你,你過來吧."
尤金就這麼看著她們娘三,沒有反應.
尤金媳婦嚇壞了,摟著兩個孩子到他面前,"當家的,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們."
尤金開了口,聲音飄忽,"孩子他娘,你說我娘為什麼那麼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不是的,那是婆婆氣頭上的話,當不了真的,你也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他怎麼舍得你去死呢."
尤金緩慢的搖頭,喃喃,"是真的,是真的,她真的想讓我死."
"當家的,你別嚇我,你要是死了,我們娘幾個怎麼辦?你沒聽婆婆說嗎,會把我們娘幾個賣掉的."
尤金眼睛落在兩個孩子身上,六七歲的孩子,因為常年吃不飽,跟四五歲的孩子差不多,生病了也只能挨著.長這麼大,第一次吃點心,還挨了打."
尤金慢慢伸出手,撫摸著兒子的臉頰,"點心好吃嗎?"
孩子身體似乎瑟縮了一下,緊跟著搖頭,聲音中帶著哭意,"不好吃,我以後再也不吃了,爹娘也不會再挨打了."
尤金的淚水流下來,"是爹的錯,爹太軟弱了,才讓你們也跟著受委屈."
一看他哭,孩子哇的一聲也跟著哭了,女孩嚇得也跟著哭起來.
尤寶娘正在睡午覺,突然被吵鬧,氣得破口大罵,"一窩子該死的東西,再看吵到老娘,看老娘不打死你們."
尤金媳婦慌忙捂住孩子的嘴,"別哭了,奶奶生氣了."
孩子立刻止住了哭聲,小聲哽咽著.
尤金擦了下眼淚,似下了決定般,騰下站起來,拉著兩個孩子的走,對自己媳婦道,"孩子他娘,我們走."
"去,去哪兒?"
"姨母家."
……
聽到下人稟報,尤金一家來了,晴兒和夏曦對看了一眼,吩咐,"讓大表哥他們進來."
下人下去,夏曦也站起來,"走吧,我們過去看看."
兩人來到客廳等候,不一會兒下人領著尤金一家進來.
夏曦一眼看到尤金臉上的傷痕,眼睛眯了眯.
尤金一家凍得瑟瑟發抖,直到進了客廳以後還沒有緩過來,未等尤金開口,夏曦便吩咐,"去端熱茶來."
丫鬟應聲,下去.
尤金嘴唇發紫,張了好幾次嘴,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大表哥,表嫂,先坐下."
晴兒招呼著,眼酸地看著這一家人.
真是可憐,尤金臉上都是傷,尤金媳婦眼眶通紅,最可憐的就是兩個孩子,凍得嘴唇都是紫的,臉上都花了.
尤金站著沒動,緊緊抓住了兩個孩子的手,鼓足了勇氣,"姨母呢,我想見她."
"娘剛睡下了,大表哥有什麼事可以跟我和大姐說."
"我,我,我……"
尤金張不開嘴.
下人端著熱茶進來,
晴兒再次招呼,"看你們凍得不輕,先喝杯熱茶吧,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雖然在一個村里,尤金媳婦和孩子從來沒有來過,拘謹的不行,不敢動彈,都看著尤金.
兩個孩子的手都是冰涼的,尤金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抓住孩子的手更緊了,"多謝表妹."
"一杯茶水而已,大表哥客氣什麼,先坐下吧."
"不,不用,我們站著就行."
夏曦開口勸,"我娘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睡醒呢,大表哥難不成就這麼一直站著,就算你不累,孩子們也受不了吧,還是先坐下吧,喝了熱茶,暖和了身子,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說."
尤金看了看兩個孩子,咬了咬牙,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沒敢把身體全放進去,而是只坐了半個屁股,把兩個孩子摟在自己懷里,再次道過謝後,顫著手端了一杯熱茶,先遞給自己的女兒,囑咐她,"端好了,別打了."
女孩小心翼翼的伸出雙手,把茶接過去,僵著身體,端著茶動也不敢動.
晴兒看不下去了,"大表哥,你這是做什麼,不就是一個杯子嗎?打碎了再買,你讓孩子坐在椅子上喝,還有大表嫂,你也讓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