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來了以後,把藥箱放下,跪在太子面前,小心的把他的棉袍掀起來,膝蓋處觸目驚心的紅腫映入殿內眾人的眼.
張公公也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扭頭去看皇上.
皇上銳利的眼睛眯了起來.
他以為太子定然是做了什麼措施,才能筆挺的跪這麼久的,所以才讓張公公宣了太醫過來.
看來,他真是小看這個兒子了,有著常人不能比的忍耐.
張公公又何嘗不知道皇上心里所想,連他也感覺皇上有些過了,縱然太子有錯,可太子是天下儲君,這樣懲罰他,讓他以後有何臉面面對一眾大臣.
太醫在太醫院多年,除了宮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皇室子嗣傷成如此嚴重.
拿過藥箱打開,拿出一應東西,抬頭,"可能會疼一些,太子忍一忍."
太子面色平靜的嗯了一聲.
太醫輕手輕腳的把藥塗抹在太子的膝蓋上,要是擱在尋常人身上,早就疼的呲牙咧嘴,鬼哭狼嚎了,太子只是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太醫佩服不已,加快了動作,處理完後道,"傷的有些嚴重,太子回去後,需好好休養,近幾日內不要做劇烈的活動."
太子再次嗯了一聲.
太醫幫他把棉袍輕輕的放下,拿著藥箱退下去.
養心殿內再次恢複寂靜.
"給太子上茶."
張公公忙應,親自過去端了茶水,遞到太子面前.
殿內有炭火,太子僵硬的身體緩過來一些,他緩緩抬起發抖的手,接過茶盞,捧在手中.
聽著茶杯和茶蓋發出的輕微的響聲,皇上這才滿意了.就算太子,也不能違背他的意願,他才是這大慶國的至高無上的皇上,絕不允許有人挑戰他的底線.
他示意張公公過來扶他坐好,看著太子,幽幽歎了一口氣,語氣和緩,"朕竟然不知道,你的性子如此執拗,你是朕的兒子,是儲君,只要你服一下軟,朕怎麼會忍心罰你跪這麼久?"
太子捧緊了手中的茶盞,不讓它發出聲響,"父皇教訓的是,是兒臣錯了."
皇上又歎息了一聲,"罷了,你不心疼自己,朕心疼.這樣,你去辦件事,如果成了,朕便放了靖安伯,恢複他的爵位."
太子神色依舊平靜,沒喜沒悲,就好像真的是因為靖安伯勞苦功高,他不忍才來幫著求情的.
"請父皇示下."
皇上盯著他的神色,一字一句,"你若是讓風澈陪你去料理奕兒的後事,朕便應了你的條件."
養心殿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大皇子被發配封地,落得慘死的下場,和戰王爺脫不了關系.
皇上提這樣的要求,就是想給風澈難堪,皇上明白,張公公明白,太子也明白,天下人都明白.
太子捧著茶盞的手再次收緊,足足有一盞茶的工夫以後,才緩緩應聲,"兒臣,盡力."
……
太子是被抬出宮的,兩個膝蓋腫的完全不能動了.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京城,傳到了金元的耳中.
他心急如焚,想要去太子宮中探望,又怕被人看到,給太子惹了麻煩.
正當他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管家拿了一封信快步過來,"少爺,這是門房送進來的,說是太子府的人送來的."
金元急忙接過,打開看完,迅速把信折起,揣進袖中,嚴聲吩咐管家,"告訴門房,這件事不許透露出去,否則,我將他全家杖斃!"
管家也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忙道,"少爺放心,老奴已經囑咐過了,我馬上再去說一遍."
金元擺手,管家急匆匆而去.
金元揣著信去了自己母親房中,屏退了所有的人,把信拿給她看.
靖安伯夫人看完,當即攆他,"你快去准備,馬上出城."
金元點頭,回了自己院子,叫來自己的夫人和兒子,給他們看了信,囑咐,"我走後,府里的人誰也不許外出,不許見客,嚴防有人說漏了嘴."
幾人應.
金元夫人給他備好了衣服和銀兩,金元去了後院,讓人牽出馬,他從側門出去,翻身上馬,連隨從也沒有帶,打馬去城門口.
于此同時,太子也准備出門.
太子妃親手幫他准備好了出門要用的東西,淚眼婆娑的一遍又一遍囑咐他.
太子出身不高,當年選皇子妃的時候,皇後只是隨意給他指了一位,看著是高門貴女,實際上太子妃娘家早就破落了,連個頂力撐門戶的人也沒有.
幸得太子妃溫柔賢淑,端莊得體,進退有度,進門以後,兩人琴瑟和鳴,感情很好.
太子被抬回來,太子妃看到他紅腫的膝蓋以後,眼淚便一直沒止住.太子還沒等她說什麼,便讓她幫著准備衣服和銀兩,他要去平陽縣找風澈.
太子妃心疼,可又無可奈何,只能流著眼淚,心疼的一遍又一遍的囑咐他.
太子掏出帕子,幫她擦拭眼淚,聲音溫柔,"放心,我的馬車里墊的很厚,也能舒舒服服的躺著,不會加重我的傷的."
太子妃這才止住了淚意,"您路上千萬要小心一些,救靖安伯固然重要,你的身體更重要."
太子把擦了眼淚的帕子折好,放回袖子中,"我知道了,如果事情順利,我可能和戰王爺一起去往大皇兄的封地,這些時日,你關緊府中大門,除了母妃,誰傳你也別出門."
太子妃應,送他出了府門.
太子被抬上馬車,馬車緩緩啟動,二十護衛騎馬跟在後面.
一行人出城,動靜非常大,文武百官全知道了,得知太子是為了救靖安伯出來,不顧廢掉雙腿的危險,去平陽縣請風澈,一時心中各自有了思量.
金元在城外五里的地方等著,看到太子的馬車過來,急忙策馬迎了上去.
太子給他的信中,讓他一起跟著去平陽縣求風澈.
"太子殿下."
聽到喊聲,太子掀開車簾,微微點了點頭,溫聲,"跟上吧."
這一路上走得不慢,三日後到達平陽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