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我說,娜娜,從現在起,咱們聊天的時候,你就別提你的工作了,就像一個普通女孩子一樣說話,行麼?
娜娜說,我忍不住,男的和我聊天都是聊這些內容,關心我一點的就問我,你今天上了幾個鍾,不直接一點的就問我,你今天接了幾個客,我覺得很自在,沒有什麼不習慣的,我沒有什麼固定的異性朋友,我也不喜歡交男朋友,我的姐妹們經常交到各種各樣的男朋友,她們常去玩,但是我不喜歡玩,我雖然都去過,但只是去開開眼界,我去了一次以後一般都不去了.我是不想干這個,但是我是真的什麼都不會.你讓我去做服務員,端端碟子,我也行,一個月八百,做幾個月以後變成領班,一千五,我不是不夠花,而且還安全,也能積蓄起來一些錢,但是你不知道,我已經干這個了,我洗不白自己的,你讓我去美國都一樣,我干過的事情,就是干過了,我就算在端碟子.我也覺得自己是個小姐,那我何必呢,還折磨自己,我試過干別的行業,不行的,我就算找老公,他也一定要知道我干過這個,但我又一般不會喜歡上嫖客,只有孫老板了.孫老板其實挺有品位的,我本來只是愛他,你知道愛這個東西,很輕松的,女人隨隨便便就愛死誰了.
我打斷她的話,說,嗯,我能理解.
娜娜接著說,孫老板,我本來就是喜歡他,你說愛他也一樣,其實喜歡和愛能有什麼區別啊,但是有一次孫老板跟我們一起過年,在一個KTV里,他一開口就唱了一首竇唯的歌,我本來以為他要唱《纖夫的愛》他唱了一個搖滾的歌啊,我當時就決定,我可以做他的人,不管是什麼名分,都可以.你懂麼,這才是真正的愛,做另外一個人的人.
我說,快吃,娜娜,你的面要漲開來了,你的面一漲開來,你的澆頭就要掉桌子上了.
娜娜笨拙地攪拌著面,說,真的太多了,來,你幫我夾掉一點.
我問她,娜娜,其實把自己洗干淨很容易的,每次我覺得自己干了讓自己不滿意的事,我就徹底換一個地方,那就沒有人認識你了,你能清零再來一次.
娜娜說,你還清零呢,反正我清零不了.不過我如果生了一個女兒,她就是清零的,我可不能讓她干上這個.這個我跟你說過吧?
我說,嗯,你強調過.你說要送她到朝鮮去留學.
娜娜最終沒有吃完那碗面.我們拐上加油站加滿油,娜娜去加油站上了一次廁所,她說,孕婦是不能憋的,你每看見一個廁所就要讓我進去.
我說,你不會再跑了吧?
娜娜說,不會.你會不會跑了?
我說,不會.
娜娜說,沒事,你跑吧,我無所謂的.我在哪里都能活.
我說,帶你找到孫老板.
娜娜說,嗯.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拖累你的,你是我說過最多話的客人,我對你講得最多.
我說,我不是你的客人.娜娜一驚,道,難道你想當我的主人.
我說,那更不是.朋友.
娜娜一笑說,上過床的朋友?
我說,你是不早說,早說你有了,我怎麼可能上你.

娜娜說,我也後悔,我早說有了,你就不要我了,我就回去了,看著是損失了幾百塊錢,但其實是節省了兩萬塊.都怨我沒和你說清楚.
我說,娜娜,其實你當時一進門就說清楚,我也會記得你一輩子的,你肯定是世界上第一個上門先說自己已經懷孕的小姐.
娜娜笑笑,說,你看,攝像頭照著我們.
我抬頭一看,有一個碩大的攝像頭,正對著加油站便利店,盡頭便是廁所.我下意識地躲避了一下.
娜娜說,來,我們拍個合影.
我們站在便利店的攝像頭前,各自微笑,留下五秒的視頻.
我問娜娜,這算是什麼.
娜娜說,這算是安全感中的一個分支.叫存在感.我書里看的.
我說,你還真讀過一些書.
娜娜說,那是,我閑下來還是會讀點雜志的.不過我都是讀一些女性雜志,情感雜志,心理雜志,時尚雜志,最多就這樣了,太深的那些,和新聞什麼社會啊政治啊有關的那些我都不喜歡讀.
我說,是,要不然你也不會把你兒女送朝鮮去了.
我們買上了水和一些餅干火腿腸,開上1988上路了.冷冽的夕陽正要落下去.我說,娜娜,你要困就睡,你要不困,就講一個你的故事.
娜娜說,我講了好多故事,但你從來沒講過,你一直在想.我們得交換,你講一個故事,我也講一個故事.你先講.
我說,好,我先講,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在好久之前,我有一個女朋友,一個叫劉茵茵,劉茵茵是我第一個初戀的女朋友,我到現在還挺喜歡她.我和劉茵茵在小學的時候就認識,我在小學的時候剛剛情竇初開,就喜歡上一個穿藍色裙子的女孩子,經過了多方考察,我檢查了幾年眼保健操,把這個學校都查了-個遍,我終于確定了那個我晃到過一眼的女孩子就是劉茵茵,劉茵茵唱歌特別好,家境也好,當時大家傻了吧唧喜歡模仿,她和其他四個女孩子組成了《我和春天有個約會》那四個什麼,我沒看過這個電視劇.娜娜打斷我說,我也組成過,我也組成過,當時我也小,我們幾個唱歌好的就模仿那四個姐妹,不光這樣,我們還給自己起了自己的藝名,我到今天還記得,因為號稱姐妹麼,所以都姓柳,我叫柳荁冰,還有三個叫柳子若,柳月瑤,柳雪瀅.這種幼稚的事大家都干過.然後呢,你說你的.
我繼續說道,但我小學的時候沒有去追劉茵茵,一直到高中,我才開始追她.她還給我取過一個外號,就是因為檢查一次眼保健操.她叫我反革命,從此以後,一直到高中,我都叫反革命.但這個問題倒是不大,就是我憋到了高中才開始追她,你知道我小學就喜歡她了.
娜娜問,為什麼?為什麼下手這麼慢.
我無奈道,女孩子發育得早,當時我才l米4,她高我大半個頭,我花了五年多時間,終于比她高了,然後我就開始追她.我不知道這算是追到了呢還是沒有追到.反正我是真的挺喜歡她,第一次談戀愛總是這樣,不光想把自己掏空,還想挖地三尺.後來到大學,我去了外地,她是女孩子,家人要求她留在本地的學校,她說,沒辦法,她爸媽太漂泊了,所以現在恨不得讓自己的孩子就鑲在牆壁上那樣生活.你理解吧娜娜,就是安定.後來我就走了,劉茵茵還在那里,但我下手的太晚了.劉茵茵和我不一樣,我是第一次,所以我傻,她以前還和外校生談過一次戀愛,但後來人家甩了她,所以她就有防備,她說不能讓我太容易的得到她.這句話大致說明了她上一段戀愛的情況.當然我很難受,但因為我自己都還沒得手,所以我也不是很糾結.她就讓我牽了手,還是這樣牽,不能那樣牽,來娜娜,我給你示范一下---
娜娜伸出了手,我將我的手指錯開嵌在她的手指間,握著她,我說,這樣牽手,是不行的.
娜娜不解地問我,為什麼?
我說,不知道.

娜娜說,可能和我們一樣,有些人自己總是有一些很奇怪的講究吧.
我說,她覺得這樣牽手互相嵌著感覺太緊密了.
娜娜說,哦,可能她覺得你的手指干了她的手指.
我說,也不知道.反正我還挺小心翼翼的,我是特別喜歡她,一點保留也沒有.掏心掏肺的.
娜娜說,哦,那小弟弟有沒有掏出來?
我說,沒有到那個地步.
娜娜輕蔑地笑著說,哦,呵呵,呵呵.
我說,但我不知道,那個時候我還不了解女孩子,我以為這是矜持.
娜娜說,嗯,然後呢,你這個去的時機不對的倒黴蛋.
我說,我要去外地念書了,我特別痛苦,我還想過要不我就別念書了,就在我在的那個地方做做生意出來混混日子,至少還能繼續談下去.
娜娜說,嗯,一般初戀的白癡都這麼想.
我說,你不了解我的感受,你不知道我找這個女孩子找了多久,在我心里,她已經不光光是一個女孩子了.
娜娜說,那是什麼?
我說,那是一個符號.
娜娜說,很嚴重.
我說,嗯,很嚴重.
娜娜問我,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