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世界(四界)

在阮軟被跟前的財富驚住的時候,身後有了些聲響.她回頭一望,容顏精致的男人著白衣道袍正沖著她笑.

在她呆滯的期間,一步一步走過來,長臂一伸將她抱進懷里,如玉的臉龐蹭在她的脖頸間,輕笑著:"好想你呀,軟軟."

被高大的身軀抱在懷里,襯得阮軟特別嬌小,腦袋剛好抵在男人胸膛的位置.屋子里一片寂靜,她聽到男人有力的心跳聲,一下兩下.

忽地她回過神來,小手在沈殷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又去牽他的手,驚得下巴差點掉在地上:"你,你怎麼有心跳,身上也是溫熱的?那個,你沒死啊?"

"死了."沈殷默然片刻,緩緩道:"跟閻君做了一筆交易,又活了.你推門進來的那瞬間,剛新鮮出爐的軀體."

"……"阮軟撓頭,小聲訥訥:"原來回來這將近一個月,你沒來找我.就是跟閻君談交易去了嗎?"

"嗯.他答應讓我這具軀體活到你的壽命終結那天."沈殷捏著女孩兒的臉笑:"我們可以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聞言,阮軟感動得眼圈都紅了,抽抽噎噎道:"你受苦了."

閻君的生意那麼好做的嗎?這男人肯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說不准再沒有來世了.阮軟抹了一把將落未落的眼淚,憐惜地看著他,哽咽道:"是不是,只有這一世好活了?"

這都能猜到?沈殷吃驚地回望過去,歎了口氣:"是苦了點,還在可忍受范圍之內."

地府他是真的不感興趣,奈何閻君非得揪著他不放,說他是曠世奇才,地府交到他手上放心.為了讓他身上枉死的戾氣消減,也為了讓他冰涼的魂體添點悲憫之情,閻君以己身為聯通媒介,送他到小世界渡劫.

幾百年的時光他過得並不無聊.可惜的是一次又一次的輪回,他始終不得善終,身上的戾氣不減反增.後來就有了阮軟的穿越,幫助他渡過劫難,得一個善果.

喜歡上這姑娘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閻君大喜過望,覺得他終于有了點人氣.尤其是他去到地府說自己想要重鑄肉身時,閻君簡直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沈殷知道他在高興什麼.重鑄肉身不是一件小事,相當于死後還陽,須得地府准許才可.若地府不准,那生死簿上就不會有姓名,行走在人界也是一個黑戶,辦不了身份證的.

沒有身份證明,那很多事情他就沒辦法做了.有求于人自然得付出點東西,沒辦法,他就答應了閻君這具軀體的陽壽盡了後就去地府培訓上崗,一定把地府治理得井井有條.

簽訂了不平等條款後,看著閻君那樂呵呵的模樣,沈殷嗤之以鼻.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家伙致力于提前退休的原因,還不是想跟孟婆去游山玩水.

這兩個老家伙幾百年前就勾搭上了,各自尋了繼任人來培養.想著早日脫離苦海,去天地間逍遙.

孟婆那邊是早就准備就緒了,就差閻君這邊.只等沈殷再次死亡,他就徹底解脫了.光是想著跟老情人親親熱熱的,整日膩在一塊兒,閻君就樂得嘴巴合不攏,哼著小曲去黃泉搓澡了.

把自己的以後全部搭在了建設社會主義地府上,沈殷覺得自己還挺苦的.不過面對著女孩兒疼惜的眼神,他打起了精神,也沒有多加抱怨.

然而男人這故作無所謂的樣子讓阮軟鼻頭一酸,踮著腳摸了摸他的頭,紅著眼睛道:"沒關系,我陪你的.我也只活這一世就好了."


死了後不再投胎轉世,可以的話,跟他一起消失在世上也不錯.

"也行."沈殷考慮了下阮軟的建議,覺得讓她跟自己在地府做個公務員挺好的.

到時候派點輕松好玩的活兒,兩人時不時出去轉一圈.苦兮兮的生活參雜了點糖,漫長的時光應該不會那麼無聊了.

一個拿了舍命陪君的苦情劇本,一個拿了大展拳腳的龍傲天劇本,腦回路不在一個頻道的兩人莫名地達成了跨頻無障礙交流.

"那這些東西都是你買的?"指著桌上那麼多房產與珠寶首飾,阮軟咋舌問道.

"聘禮,回來的那天就著手准備了."沈殷牽著她的手,把房產證與收購合同都塞到她的懷中,神情若有所思:"也不曉得岳父岳母會不會樂意把你嫁給我.其實,我並不介意做倒插門的."

眼神真誠,話語懇切,阮軟從男人的臉上還看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以及對吃軟飯這種事的自豪.

"……"略微默了默,阮軟扯了嘴角,神色有些遲疑:"我爸媽應該,不介意多個倒插門的女婿?"

語氣是疑問的,她也不是很確定.阮父阮母對她極度寵溺,要星星不給摘月亮.對她未來找男朋友好像也沒說什麼硬性的要求,只要她喜歡就好?

沈殷挑了眉梢,原是想將桌上的東西裝到木箱子之中,直接送到阮家求親的.但想了想,他放棄了這麼簡單粗暴的做法,用一枚空間戒指把珠寶首飾都收了,把戒指送給了阮軟.

"這才見面呢,你就送我這麼多貴重的東西啊?怪不好意思的."阮軟摸了摸鼻子,忽地想起什麼,指尖觸碰到脖子上掛著的那個流光溢轉的吊墜,羞澀道:"有這個就夠了.那些東西你收著,以後或許還用得著."

"對了,這個吊墜是什麼做的呀?怪好看的."不是玉,不是水晶,也不是鑽石.摸著冰冰涼涼的,偶爾絢麗的紅色在里邊浮動,特別漂亮.

"這個啊?珍貴的東西,世上只有這一顆."沈殷勾唇,俊逸的面容上掛著高深莫測的表情,還帶著那麼一丟丟的不懷好意:"我的心髒.不過是幾百年前的玩意兒了,我看它罷了工,埋在土里怪可惜的,就做成了裝飾品."

"……"

瞧著女孩兒瞬間發白的小臉,沈殷的悶笑聲自胸膛震出,唇角揚成愉悅的弧度:"逗你的.就是安神的墜子而已,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兒."

這是幾百年前,他用自己的心頭血凝成的.世上只有一顆倒是真的,不光有安神的作用,還可以佑人逢凶化吉,增強運勢.

"嚇死我了."阮軟長長地舒出口氣,目光幽怨地剜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兩人牽著手走出玉清觀時,王治還在一旁偷偷地看.見阮軟發現了他,貓著的身子立馬直了起來,虛握著拳頭咳嗽兩聲,踱步到跟前.眯著眼視線往沈殷身上掃了一圈,哦豁道:"有肉身了.這挺好,看得見摸得著,實在!"

"這些年多謝貴觀的照拂,這紅包還請觀主收下,權當我的一點心意."沈殷態度客客氣氣的,一改之前囂張的作態.


雙手接過紅包,王治受寵若驚.嘴上推脫說不要,身體倒是很誠實,嗖的就將紅包揣在了自己的上衣兜里,嘴角咧到了耳後根:"客氣什麼,這都是應該的."

這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居然給了他一個紅包!當上觀主二十余年,向來只出不進的王治感動得想哭.他花出去那麼多錢給這祖宗買吃的,總算見了那麼點回報.

就是摸著這紅包有那麼一丟丟薄,似乎只有一張紙的樣子.莫不是支票?

心頭嘀嘀咕咕的,目送兩人漸行漸遠,端著架子的王治尋了個清淨之地.唰的把紅包拿了出來,神情激蕩地拆開.布滿喜色的臉僵了一瞬,眼睛鼓成了死魚眼.

呵!他就說這摳門的男人怎麼會給他塞紅包呢,通過紅包口扯開的縫隙,他看到里邊是一塊錢的紙幣.真的就是一點心意啊,沒有任何誇張的成分.

在王治感慨萬千時,他眼尖地瞧見一元紙幣下邊還壓了個什麼東西.倒出來一看,是個三角符.這下他低沉下去的情緒猛地高漲起來,叉著腰哈哈大笑.

這祖宗還算有點良心,居然給他畫了個符.這靈氣充沛的平安符世上已經見不到了,要是出手賣掉的話,少說也能夠收到六位數的款額.

不過他也沒打算賣掉這個三角符.這麼珍貴的平安符,當然是要留著自己保命用啊.干他們這行的,經常與非人類打交道,說不定哪天就會翻車.有了這平安符,王治的心擱到了肚子里,遇到再牛逼的厲鬼也不虛了.

站在旁邊觀察了十幾分鍾的玉清觀小弟子,看到師父又是皺眉又是哈哈大笑的,驚得手上的道經都掉了.他慌慌忙忙彎腰拾撿起來,對上師父飄過來的眼神欲言又止.

師父該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短短幾分鍾內情緒變化這樣大,瞧著不大正常.

不清楚小徒弟的納悶與嘟囔,送走了困擾幾任觀主的大麻煩,王治的心情放晴.要不是大庭廣眾之下,他真想哼著歌蹦著走.

但走了兩步,他又回轉身,賊眉鼠眼地走到傻愣著的小弟子面前,掩著嘴湊過去,小聲道:"幫師父去尋香飯店定個包間,不要告訴你師叔師伯們."

尋香飯店是市中價格最貴,分量最少的一家精品菜館.一桌八個菜,價格上五千.好在菜的味道好,積累了一批老顧客.

可這其中絕對不包括扣扣嗖嗖的王治.要知道,他可是逮著同門師兄弟羊毛使勁兒薅的人精,哪里舍得去那麼貴的飯店吃飯.

反常,太反常了!

小弟子嚇壞了,扭頭跑得飛快.在半途中撞到回回吃飯都請客的王治的師兄,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哆哆嗦嗦指著身後追來的師父,汪的一聲哭了出來:"師伯,師父他,他居然想去尋香飯店吃飯.還不准我告訴你們."

掄著兩條腿跑過來的王治:"……"

抓住師弟吃獨食的師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