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緣由(下)

"相信我,這事情對我來說並不難做到."

我冷冷的盯著對方.

"你……"

厲鬼被我的話嚇了一跳,"你為什麼這樣?真相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

"沒錯,我的目的是解決問題,但更重要的,就是真相."

我斬釘截鐵道.

"罷了,罷了,既然如此,那我就都告訴你好了."

厲鬼痛苦的搖了搖頭,雙眼在此刻,竟留下兩行血淚來.

見他如此表情,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最終還是堅持著,沒有松懈.

厲鬼雙眼凝視遠方,似是在回憶,良久之後,才幽幽的說道,"我的職業是鑽頭打撈師,也就是俗稱的水鬼,這職業很危險,但好在賺的多,我又沒什麼其他本事,只能靠這個來養家,跟我搭檔的就是我兒子,他還沒結婚,這些年,我拼命的接活,就是希望早點攢夠錢,給他買個房子,然後結婚生子."

"這是我唯一的願望,沒辦法,誰讓家里窮呢,沒有足夠的彩禮,誰又會嫁給他?"

"我怕兒子出意外,所以每次接活,都是我下去打撈,他負責在上面牽引鋼繩和輸氧管,許多年一直如此,我們配合的也很是默契."

"直到這一次,我接了工地老板的活,和兒子一起來進行打撈,開始都很順利,可沒想到,我才剛潛入樁底,摸到鑽頭,氧氣供應就停了."

"我連忙跟上面的兒子聯系,可對講機卻久久沒有回應,我知道是出了意外,明白今天要命喪于此."

"樁孔里泥沙混合,水壓太強,下潛到底,我體力就用的差不多了,這再一掙紮,又沒有氧氣供應,根本不可能游回上面."

"對此我並沒有太過恐懼,這一行干的久,也早就看開了,何況我死了家里還能收到不少賠償,兒子結婚買房的錢也都足夠了,我也沒什麼放不下的."

"所以我就憋著氣,將剩下的工作干完,事情進展的還算順利,我摸著鑽頭,很快就將其掛上了鋼索,等一切固定完,我也失去了意識."

"到再次清醒的時候,我已經只剩下一副魂魄,看著跪在一旁痛哭的兒子,我心里也很是不舍,所以我便想跟著他,在回家看看媳婦,最後看看他們母女,可是,可是我沒想到……"

說到這,厲鬼的意識體忽然劇烈抖動起來,許久之後才逐漸恢複平靜,其雙眸之上,也隱隱的,重新覆蓋了一層血色.

厲鬼勉力控制著自己的意識,繼續道,"我沒想到,兒子在跟工地老板交接的時候,收到的不是二百萬補償款,而是整整五百萬,五百萬啊,怎麼會這麼多?"

"我當時很是驚訝,隨後才從兩人的對話中聽明白,那老板原來早就和我兒子商議好了,這次下樁,我就不可能活著出來.這是血祭,那老板請人算過,這要進行了血祭,就能保證他的工程大賺特賺,他才會相出這麼個辦法."

"而我的兒子,為了五百萬,五百萬就把我賣了."

"我當時明白了這一切,頓時大為惱怒,魂體怨念叢生,當即化為厲鬼,本來想要立即殺了兩人以報心頭怨恨,但那老板因為身上有護身符,我近不得身,轉而我又想殺掉那逆子,可是,可是我動了幾次手,到最後都是忍不下心,直到那逆子離開.之後……"

"之後你大仇不得報,所以就怨念纏身,最後逐漸喪失理智,變成了束縛在水泥樁的厲鬼,唯一存在的目的,就只剩下破壞樁孔了."

我緩緩道出了厲鬼的後續發展.

"哎!"


厲鬼幽幽歎了口氣,緩緩點頭.

"如此大逆不道的兒子,該殺,你為什麼不動手?"

"我是想殺了他,可,可他畢竟是我的兒子啊."

"他都已經這麼做了,又何嘗將你當過父親."

我憤怒的嘶吼著,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既不忍揭開厲鬼的傷疤,同時又慶幸讓自己明白了真相.

既然我已經完全了解,那這事我就必須要管.

厲鬼的意識體已經慢慢開始透明,眼看就要消散,這時,他忽然轉頭,誠懇看向我,說道,"大師,我明白你是有大本事的人,這仇我沒能力去報,也不想報了,我希望你別把今天知道的事情說出去,就當我求你了."

"我兒子他,有了那五百萬,以後應該會有很幸福的生活,求求你,別去拆穿他了,好嗎?"

"不行."

我幾乎想都沒想,立即拒絕.

"大師,這是我唯一的要求了,您就幫我這一個忙吧,他畢竟是我的兒子."

厲鬼苦苦的向我哀求著.

"我……"

我猶豫的看著他.

良久,終于緩緩點了下頭,長歎道,"好吧,我答應你."

聽到這句話,厲鬼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完全放下心來,安慰的閉上雙眼,而他的那道意識體,也完全消散開來,最終歸于虛無.

我盯著厲鬼消失的位置,一陣沉默.

許久之後,才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對不起,我騙了你,這種大逆不道的人,就應該受到懲罰,老天不開眼,我就替他開."

親生兒子,為了錢親手斷掉老子的命,可是父親呢?卻是在死了之後,都不忍心傷害自己.

人性,為何如此瑰麗,同時又那樣的丑陋.

胸中那團怒火熊熊燃燒著,如果不發泄出來,我恐怕會後悔一輩子, 對于那種弑父的畜生,和拿人命不當回事的資本家,自然會得到應有的懲罰,不僅人世,即便他們死後,到地府也會承受自己的惡果.

因為生死簿上,早已將他們每一筆罪狀記錄的清清楚楚.

可即便知道這些,我也沒辦法再等下去,因為像這種人,就沒資格繼續在人界快活,死後承受的痛苦是他們應得的,但在人間,也有同樣的律法能夠對其懲治.

這才是他們應有的報應.

我默默掏出電話,找出黎警官的號碼撥過去,電話很快被接起,對面傳來黎警官有些含糊的聲音,"小解啊,怎麼了,都這麼晚了還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