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驚變(上)



他終于可以安安穩穩睡下去了,只是一個電光閃過,在暈暈沉沉之中,程展突然想到一個關健,硬把他從熟睡中拉了回來。

冷風依舊,臭氣末變,程展哆嗦著重複著夢中所想到的那個關健,發現自己剛才的推論有著致命的缺點。

夜風吹得程展身體擅抖個不停,但是這一刻他的心都涼透了,一想到自己剛才所想到的那個關健,他仿佛覺得自己的半只腳已經踏入棺材了。

一夜未眠。

天終于亮了。

程展的心還是冷的。

被削掉了一只耳朵的劉金富神情黯淡,一看到他,程展又想到了自己灰黑的前程,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你個小娃娃!歎什麼氣啊!”那個身穿灰衣的土匪大大咧咧地說道:“等你家大娘子替你籌足了銀子,就能安安穩穩地回家了!堂堂的竟陵沈家,籌個五千兩……”

他伸出一只手掌:“那還不是小意思了!”

程展接過他遞來的饃饃道:“五千兩……這位大哥您是說的輕松,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就是我那個沒見過面的夫人願意贖我,半個月也籌不出這麼多銀子來!”

他只覺得自己的耳朵上涼涼的:“延誤了時日,兄弟我就有苦頭吃了!”

那個灰衣土匪也坐了下來,拿起一個高梁饃饃往嘴里遞:“咱們杆子上下過百人都指望著程公子了,管家發了話要好好照應,哪能讓新郎官受了委屈!”

程展好象有些灰心:“莫談莫談!我和沈小姐的年齡差得太遠,她還未必看重我!希望如你所願吧,哎……”

程展又是一聲輕歎,這個灰衣土匪見勸不動程展,轉頭又朝程展身旁的藥鋪老板打了個招呼:“劉金富,人家程少爺那是還沒過門,所以沈小姐未必肯拿嫁妝來贖!可你就不同了!”

劉金富人往牆角縮了縮,又向灰衣土匪討好:“段七哥,不是兄弟不肯拿錢來贖,實在是拿不出這麼多銀子啊!”

灰衣土匪站了起來,拿出放在懷里的斧頭朝劉金富揮了揮:“劉東主,你別唬人了!我們做買賣,第一樁事情就得行情搞清楚,您可是回春堂的東主啊!”

“回春堂多大的買賣啊,弄個兩千兩還不是拔根毛!”

他又揮了手上的斧頭,劉金富一邊哆嗦著一邊往牆角縮:“段七哥,我的段七爺啊!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做藥材買賣,不象段七哥您干的是無本買賣!”

段七一聽這話就火了:“什麼無本買賣!天下哪有什麼不需要本錢的生意,咱這是拿命來換!”


他象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氣憤不平地把小斧子往地一砸:“可拿命來換幾個錢,分錢的時候,還不是得看誰的本錢足,誰的本錢大!”

聽了這話,程展仔細地看了他一眼,只看他扔在地上的那個小斧子和自家砍柴用的沒有什麼區別,估計在土匪中只是個小嘍啰而已,劉金富可不敢小看段七:“段七爺!我的大掌櫃啊!我跟您說實話吧!”

他指著那對兄弟向段七討饒:“我和他們耿家不同,他們耿家有幾十畝好田地,隨時都能換成雪花花的銀子!”

帶著稚氣的弟弟一聽這話抬起頭來,眼睛也有了神采,朝劉金富笑了笑,那兄長握緊了拳頭,臉上卻沒有什麼笑意,平平淡淡地說了句:“劉大叔!我們鄉下人家,比不上回春堂的大買賣!”

劉金富擠出一張笑臉來:“跟大掌櫃您說句實話吧!我那婆娘現在是一百兩銀子都周轉不過來,回春堂里的銀子都被我拿去做了筆大買賣!給我幾天時間,我一定給弄回來!”

段七順手抄起小斧子,向劉金富比劃了兩下:“那敢情好!劉金富,你用那筆銀子把自己贖回去不就行了!早明白這道理也就不用丟這只耳朵了!”

劉金富低下頭去,握緊了自己腰間的羊皮袋子,又重新抬起頭來,猶豫了好一會,欲言又止,最後終于開口道:“我,這買賣是同南面的楚國……”

段七嘴巴都大了,他咕嘟了幾聲:“劉金富!你居然賣藥給南蠻子啊!真是好大的膽子啊!你這是通敵啊!”

劉金富握緊了羊皮袋子:“都是些小買賣啊!現在想通了,人在就好,人沒了,再多的錢又有什麼意思,現在求您個事,和我做買賣的楚國朋友現在住在西大街的清山茶行,央您給我那朋友帶個信,就說我劉金富被李石方請來了,央他先挪個兩千兩銀子把我贖出來!”

段七拍著胸膛答應:“這事老子包圓了!你那朋友叫什麼名字!”

劉金富:“我那朋友姓楊,叫楊鐵!我的段七爺爺,請你一定把這信帶到啊!我的身家性命都寄在你身上了!”

段七笑呵呵地就准備走出票房,這時候程展擠了過來,猛地撞了段七一下,段七當即想要發作,揮起拳頭就想收拾程展,可臉上突然變得笑呵呵:“果然是郡府里的公子!腦子比別人活絡多了!我給你弄點瓤子去!”

這一回程展終于又吃到白面饃饃,段七還給他弄來了一碗面湯,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讓握緊羊皮袋子的劉金富仰慕不止,耿家兄弟中的老二更是哭鬧著:“哥,我也要白面饃饃……”

程展使的是什麼?

蜀中唐門七大暗器中最厲害的是什麼?是飛瀑金針?是追心箭?是漫天花雨?是暴雨梨花釘?是追星逐電?

都不是,程展對付段七使的便是這種威力無窮的暗器,他能叫英雄落淚,能叫烈女失貞,能叫大將失節,這種暗器就是: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