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複吉很郁悶。
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少有讓他郁悶的事情,他有很多官銜,什麼都督荊州諸軍事,柱國大將軍,帥都督,右光祿大夫,車騎將軍之類,多得讓他自己都數不清了,當然,最重要的官職自然便是鄭國公了。
他可是皇族,先帝司馬平最最寵愛的弟弟,當上聖上最最信用的皇叔,至今仍然最得聖寵。
他的才干雖然不算是出類拔萃,可至少可以算是一個合格的統帥,今上讓他都督荊州六年以來,固然沒有大獲全勝的戰例,可南朝沿著長江發動的十幾次小攻勢也從來沒占過什麼便宜。
這個世界上,除了另一個柱國大將軍費立國,已經很少有東西讓他心情不快了。
他的心情原本很好,竟陵郡的太守辦事很是得力,索要的軍糧軍需全都應承下去,飯菜也很可口,可現在他的心情很郁悶。
他郁悶的事情就是來自皇上剛剛送來的那只金絲雀兒,這對雀兒是今上親自從海外進貢的貢品里賞給他的,多好的雀兒啊!
他拂了拂手,指著手下的幾個官員說道:“這都是聖上的恩寵啊!何不讓這雀兒高歌一曲,以頌揚聖上的恩德!”
“都是聖上的恩德!聖上的恩德啊!”下面已經已經傳來了一片頌聲:“雀兒一鳴,自然是保佑鄭國公此去大獲全勝!”
叫雀兒叫上一叫,這算什麼事情啊!這能算是個事嗎!咱們竟陵辦事一向周全,再難的事情都辦了,這茶可是從南朝地面上弄來的絕頂好茶,正所謂“蒙山頂上茶,揚子江中水”,今天還特意殺了只老虎,弄來虎鞭考敬鄭國公!
當然鄭國公的事情也不能辦砸了,前次在鄭國公在一番咆哮之後砍了三個官員的腦袋,免去了十七個官員的職務,原因就是沒辦好鄭國公交國的一樁小事。
聖上賞的雀兒果然不同凡響,這鏤金的籠子固然是美奐美倫,可這金絲雀兒更是絕了!披了一身雪白的白色羽衣,這可是金絲雀中的極品啊!絕了!
來,唱上一段,預祝鄭國公馬到功成,出師大吉!來,唱著!小雀兒,幾十個大官兒可等著你唱出這一段!
該死,這雀兒始終紋絲不動!嘴巴根本就張開過!是不是沒吃飽,或者是沒人伴奏?
送上金絲雀兒最愛吃的食物,又請來青樓里最好的琴師,竟陵的官員是用盡了一切辦法!
可該死的這只雀兒就是紋絲不動!
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時辰了,司馬複吉已經板起來臉了,竟陵郡的官員們隱隱感到一場風暴即將到來,他們中的不少人已經抓起了頭皮。
司馬複吉心里也很郁悶:“皇上為什麼送來一只不會唱歌的金絲雀兒?這是什麼意思?莫不成是准備不再重用我了?”
他隨便瞄了一眼,是什麼人進來了?
是一對男女,那男的年紀很輕,神態有些稚嫩,臉色十分蒼白,似乎剛生過一場大病,那女的年長得多了,長得很端莊,似乎是一對姐弟?不過年齡差距似乎大了點?
“讓我來,我可以讓雀兒歌唱!”聲音還有些稚氣,不過很清楚。
竟陵郡的官員都不敢相信他,不過死馬當作活馬醫,他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吧,再說了,人家的身份也不是普通人了。
那個少年行動有些不便,就在眾人的眼光下打開了縷金的籠子,隨手給雀兒喂了什麼,還沒有關上籠子,奇跡已經發生了,那只可愛的金絲雀兒已經旋轉著跳躍著歌唱起來了。
司馬複吉和官員們不敢相信發生的這一切,竟陵沈家的家主似乎是個了不起的少年啊!
金絲雀兒的聲音響了很久才停下來,司馬複吉笑哼哼打破了沉寂:“該死的,他只中意少年郎啊!”
“不!”這個陽光一樣的少年臉上帶著笑意,只是體質似乎太弱了些,他松開了手:“他只是想甩掉我塞進它嘴里的糯米糖而已!至于歌唱的……”
“是我夫人!這是雌鳥,而雌鳥是不會唱歌的!”
司馬複吉不禁拍節叫好:“好一個聰慧的少年,是哪一家的公子啊?”
這對大妻小夫一齊向司馬複吉行了個大禮,齊聲道:“見過叔叔?”
司馬複吉不知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一門親戚,好奇地詢問道:“這是從何說起啊!”
旁邊一個小吏趕緊答道:“這是竟陵沈家的人啊!”
竟陵沈家?司馬複吉反應很快,當即想起早已過世的仁德皇後,那可是先皇司馬平甚為寵愛的一個女子啊!
竟陵沈家就是仁德皇後的母家啊!
他難得哈哈大笑起來:“快坐!快坐!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
那個小吏又指著這對夫婦說道:“這是沈知慧沈姑娘,現在竟陵沈家就剩下這麼一點血脈了!”
司馬複吉為人挺很四海,他詢問了那個小吏:“你倒是對我嫂子家熟悉得很!光陰如水啊,十幾年了,仁德皇後這麼賢德的人,可惜了……”
那個小吏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程展,便是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現在到沈家做了上門女婿!”
程展和沈知慧一齊跪在地上,親切地叫了聲:“叔叔!”
司馬複吉一聽到這聲音,不由又想起許多前塵往事,他本身並無太多才干,榮華富貴都是先皇賞賜的,仁德皇後在其中也出過許多力,不由輕歎一聲,然後扶起了程展和沈知慧道:“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拘謹……”
他又拉著那個小吏的手說道:“都是一家人,對了,你叫……對,對,程海,是竟陵的書佐吧……給我搬幾張凳子來!”
程展和沈知慧卻是一齊哭出聲來了,他們抱住了司馬複吉的大腿道:“叔叔,你可要給我們做主啊!也只能有你才能給我們做主啊!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
看到這個場面,決曹司徒玉明不禁苦笑一聲,那位大人怎麼還沒到竟陵啊!
這事情有點不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