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虛偽後的真誠更動人

第九十八章虛偽後的真誠更動人

發生在遙遠的時間里的那場"遼陽之戰"是戚家軍最後的絕唱……

盡管那場戰役距離云昭生活的現在,才過了十年而已.

已經沒有人記得曾經有九千猛士在前無堅城,後無援軍的曠野里與最凶猛的敵人鏖戰了一場.

戚金臨死前吶喊的那句"大丈夫報國,就在今日"盡管在遼陽城外回蕩了許久,終究被風吹散了.

他們戰死了,而敵軍卻沒有死光,所以,按照人們對戰爭一貫的認知,這場仗,戚金,陳策,童仲揆,他們都是失敗者!

朝廷的新皇帝癡迷于木匠活,他理解不了太高深的東西,他對斧鑿的喜愛超過了對猛士的尊敬,所以那些將士們白白的曝尸荒野.

"福伯,你這時候可能需要一點酒!"

云昭抱著一個古樸的酒壇子放在云福的桌案上,有些猥瑣,像是一個干了壞事的孩子.

"你還要問什麼?"

"為何是天啟元年?"

"因為那一年戚家軍剩余的幾十個人又回到戰場上,直到戰死."

"為何是云氏?"

"因為云石連是唯一一個願意掩埋石門寨死亡將士尸體的人,他既然已經保存了將士們遺留下來的一些刀劍,再保留一些沒有來得及送去遼陽的武器,也應該沒有問題."

"福伯是戚家軍?我是說真正的戚家軍?"

"正是,萬曆二十三年,石門寨慘事發生的時候,那年我正好十八歲,由于軍中缺糧,就去你祖父軍中借糧,總兵王寶點將之時,我原本要出去,被你祖父攔住,稱我是他軍中的百人將,讓我逃過一劫.

云昭,你如果想要我的命,盡管拿去,這是我欠你云氏的,想要武庫中的武器,還是那句話,拿建奴,韃子,倭寇的人頭來換!"

云昭笑道:"你是我的親人,我可能會懲罰你,會哄騙你,會訛詐你,唯獨不會殺你,哪怕你對不起我,我也不會殺你,最多攆走了事."

云福瞅了云昭一眼,繼續低著頭道:"這不像你平日里的做派."

云昭撇撇嘴道:"殺親人只會讓我感到痛苦,我干嘛要殺他?這世上有的是可以殺,該殺的人.

另外,我討厭殺自己人,因為這是最無能的一種表現."

"你今天還逼迫云虎去殺"賽伯當",這對云虎來說,比殺他好不到那里去."

云昭抱拳道:"作為虎叔的侄兒,我這樣做確實讓虎叔難做了,可我現在是云氏的族長,既然是族長,我就不會只考慮虎叔一個人的想法,我需要更多的考慮云氏一族的將來.

按照我們目前的形勢,糧食依舊是不夠的,依附在云氏周邊的人也是不夠的,所以,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我們要糧食,我們要人.

"賽伯當"已經成了云氏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也是云氏前進道路上的臂助,只是,這種臂助只有在他死掉之後才能發揮作用,這兩途都沒有允許"賽伯當"活下去的道理.

所以呢,他必須死!"

"那是你虎叔的喝過血酒的兄弟."

"云氏以後會慢慢擯棄一些土匪做派,我們要逐漸向正規軍轉變.

所謂軍令已下,不可違抗!

以後這種事情會層出不窮的,虎叔交游廣闊,難免會遇到一些親朋故舊,早點斷絕,比事到臨頭才知道要好."

云福點點頭道:"這話有道理,軍令就是軍令,沒有可以討價還價的余地.

這一次你真的要去少華山?"

云昭點點頭道:"真的去,我想感受一下戰場……"

云福點著了煙鍋子道:"我陪你去?"

"最好了."


"你先前不是說讓我看家麼?"

"我是為了通過你的行蹤來確定武庫的位置,現在說開了,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你已經確定武庫的大概位置了?"

"是的,我以前一直在疑惑,直到從你這里知曉武庫其實有兩個是吧?其中一個就應該在云氏新擴建的宅院里,另一個,全火器武庫應該不在云氏,也不應該在玉山上,火器保存的條件很苛刻,太潮濕恐怕是不成的.

只要讓我找到適合儲存火器的地方,也就大概能確定火器庫的位置了."

云福打開云昭拿來的酒壇子,就著壇子口喝了一口,錢少少瘦小的身影不知道從哪里鑽了出來,提著一個食盒,迅速的將兩樣小菜擺在桌子上,然後迅速離開了.

"監視我的人就是他吧?"

"你覺得不合適?"

"很合適啊."

云福提起酒壇子又喝了一大口酒,有些感慨的道:"我這種從戰場上下來的厮殺漢,不是你的對手!

今天被你一激,丘八性子就發了,什麼都說出來了."

云昭傲然道:"你以後會發現我比很多人都要強的多."

"包括洪承疇?"

"沒錯,包括他,他現在僅僅是力量占優,我才陪他游戲一陣子,如果他真的沒了現在的這股子勁頭,我會在發現他改變的第一瞬間殺了他!"

"為何?"

"他是我來大明世界,第一個看上眼的人,我看重人的,不能給我丟人."

"你真的是野豬精?"

"不是,我像是做了一場大夢,去年冬日才如夢初醒,那幾年,我好像游曆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知道很多事情,原以為就這樣恍恍惚惚過一生,沒想到,有一天,我忽然發現世界變得真實了,然後,我就看見了母親."

"哦,那就是離魂了,你出生的時候,金仙觀的王道長就說你的魂魄不全,身體就是一個軀殼,你母親死死的相信王道士說的這句話,苦苦的等待你的魂魄歸來,你終究還是回來了,還是在云氏最需要的你的時候回來了."

云昭站起身,雙手抓著桌子邊緣道:"福伯,給我幾支鳥銃,給我一尊火炮,我要好好地看看這些東西,然後自己制造出來."

云福搖頭道:"我就是給你了,你也造不出來,京師火器營都造不出來的東西,你指望藍田縣的這些工匠能造出來?

告訴你吧,戚家軍的鳥銃,倭刀不僅僅是我們自己制造的,還有戚帥抓來的無數倭國工匠,是他們一起造出來的.

這麼多年過去了,不論是大明的工匠還是戚帥從倭寇手中抓來的工匠,都應該死掉了."

云昭呵呵笑道:"我能成常人所不能成之事!"

云福笑道:"你既然如此自負,那就試試,鳥銃,火炮我都會給你,數量不會多."

云昭高興極了,終于說通這個老頑固了,一把抓住云福的手道:"我們現在就去拿!"

云福狠狠的甩開了云昭的手怒道:"滾!"

云昭遺憾的滾了,他知道,今天對云福已經做了很多事情,不能再強求太多.

離開云福的房間,云昭也覺得渾身疲憊,雙腿軟軟的似乎支撐不起自己胖胖的身體.

智力上的交鋒,有時候比身體交鋒更加的令人憔悴.

錢少少從黑暗的角落里鑽出來,攙扶著云昭回到房間.

錢多多已經在桌子上擺好了飯菜,云昭掀掀鼻子,一股濃郁的蒜香,辣香,酸香混合著不斷地沖擊他的鼻子,口腔里立刻分泌出大量的口水,力氣也不知怎麼的就回到了身體里.

涼拌的山野菜,云昭一口都不想吃,涼拌的豬耳朵,云昭也毫無興趣,至于他早就吃膩了的泥鰍燉豆腐他更是連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端起飯桌中間那個比他人頭還要大的大老碗,轉瞬間就吃出了豬吃食的聲響.

加了辣椒的油潑面才是真正的油潑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