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之中.
東軍總帥呂奉先,坐在案幾之前,一邊品著從帕提亞大陸帶來的美酒,一邊虎目環伺,打量下方幾人.
卻見下方,幾名衣著迥異于漢族之人安靜站著,臉上帶著的,不是諂媚,就是驚恐.
一口酒液下肚,呂布慢條斯理的開了口.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願意為我漢帝國所驅使,為我而戰,待戰後舉國並入漢室,只為了……"
呂布的話,說得是慢條斯理,說到後來,他故意卡頓了一下,便聽前方一人快速開口道.
"將軍,我們之所求相當簡單,只求能保住我們的身份地位,如果……嗯,我是說如果,如果能再留下一些地盤,一些可統治的人口,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來者,自然都是各國權貴階層的代表,而權貴階層的訴求,大抵都是相通的……
樸實,無華.
呂布對此並不意外,他笑著飲盡杯中的酒液,隨後默不作聲.
看似是在思索,然而實際上,呂布只是悄悄用眼神,瞟著身邊之人.
呂布旁邊不遠處,一名青年文士正眯著眼睛,看著各國使臣一語不發,直到過了約三分鍾之後,此人輕輕點了點頭,呂布便立刻笑著說道.
"這事兒啊,等戰事平定之後,還需要陛下下定主意,但你們放心,咱們漢帝國地域廣闊,陛下心胸更是寬厚,只要你們有功,陛下定然不吝封賞."
使者還欲說些什麼,呂布卻只是揮了揮手.
"諸位先下去休息,等一會兒,我會差手下人弄幾封正式的文書,還需各位轉交給你們自家的國主了."
總而言之啊,呂布說得這些,大抵只是搪塞.奈何對于幾國使臣而言,所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明知道呂布是在搪塞他們,他們卻也不敢出言辯駁.
直到幾人統統走了之後,呂布方才一倒頭,趴在了案幾上,一邊放松著臉上的肌肉,呂布一邊嘟囔著.
"早知道這樣,我就不做這個鎮東將軍了……感情這一軍統帥,還需要跟這些雜魚打交道……士元啊,你說咱們直接出兵,平了他們不好麼?"
身在呂布身邊的文士,自然就是東軍參軍龐統.此刻陳宮尚在後方,與賈詡等人商討著總體戰略,龐統也就成了呂布身邊的決策人.
聽到呂布一席話,龐統笑著搖了搖頭.
"將軍此言差矣,戰爭,從來都是手段而非目的.當前我們的目標是平掉整個主世界內的所有反對勢力.見人就殺實乃下下之策!一來,我們需要吸納人口,占據並穩定打下來的地盤,二來,打掉一部分,分化一部分,這才是一對多的良策!"
"若是讓天下人都知道了,我們大漢乃是見人就殺的主,必然激起其他國家,民族的同仇敵愾之心,本來五年能完成的任務,這麼一拖,恐怕要拖到十年八年之後了."
聽到這番話,呂布的臉色登時更黑了一些.
道理,呂布都懂……
就是不打上一場,大布布總是覺得自己有些不爽……
直到龐統再開口,吊起了呂布的胃口.
"當然,這事兒里面,我其實還有一些算計."
說著,龐統抬起手來,一邊掐著手指頭,一邊似自言自語般說道.
"剛才來的使者,分別是莎車國,西夜國,車師國,樓蘭國.四國使臣明面上都准備臣服于我大漢,但根據我的觀察,他們其實是兩伙人."
呂布來了興趣.
"此話怎講?"
"車師國和西夜國,乃是投降派,他們是真的想要投降于我大漢,所求的,無外乎就是財富罷了……既然已經明白西域三十六國的體量,跟帝國沒法比,這些國家的國主,自然要盡快謀求自己的後事.哪怕不當國主,在大漢境內當個富家翁,其實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胸無大志!"
呂布做出了中肯的評判,龐統卻只是笑笑,不對此發表言論.
他繼續說道.
"但莎車國和樓蘭國,這兩國的使臣不同……他們不是真心投誠,而是來此打探情報的……剛剛,我觀兩國使臣,眼中隱隱有精光閃過.我細細琢磨了一番,卻發現咱們好像漏掉了一件事情."
"何事?"
"這些人身後,其實是有靠山的."
呂布擺了擺手.
"這事兒我都知道了……安息和貴霜嘛?西域三十六國西靠安息,南鄰貴霜,要說他們跟安息與貴霜沒打過什麼交道,那我還真不信."
然,龐統卻搖了搖頭.
"非是安息和貴霜,而是他們的另一個鄰居,東面的……"
"東面不就是我大漢……"
呂布的疑問剛剛說了一半,卻陡然卡了殼,他眼珠子一轉,轉向了身後的地圖.
站起身來,在地圖上探索了良久,呂布方才倒吸口涼氣.
"北匈奴?"
龐統輕輕點了點頭.
……
匈奴,華夏民族之大敵.
這個游牧民族,在漢朝史上,乃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西漢時期,匈奴勢大,屢次冒犯漢朝邊境,對西漢政權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然後……
他們就被漢武帝教做人了.
對匈奴的打壓,漢室從未松懈,也因此,到了現在這個時代,匈奴已經被打成了數個部分--有外遷的部分,有北匈奴這個繼續在故地上苟延殘喘的部分,還有投靠了漢室的南匈奴部分.
王維自打擁兵之後,其實很多次都想要收拾一下北匈奴,奈何王維的事情一件接一件,此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而現在,龐統卻提出了北匈奴這個概念.
聽到這三個字,呂布的神色也鄭重了起來.
匈奴之名,漢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縱然在東漢末年時期,匈奴的表現遠沒有其他幾支胡人出彩,但能被漢室認可的"夙敵",卻只有匈奴一方.
"其實這事兒想想就能得出結論,匈奴殘而不死,現在我大漢即將四面開戰,匈奴不可能不做任何動作,有鑒于兩族之間的曆史仇恨,他們肯定不會站在咱們這一方."
"現在,莎車國和樓蘭國態度詭異,背有靠山,我想了想,恐怕也就只有匈奴這一個變數了."
呂布的神色陡然鄭重起來,他一抱拳,對著龐統恭聲道.
"軍師可有良策?"
龐統輕搖羽扇.
"我們不需要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