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神醫21

林淡被綁住雙手押入一座府邸,行經大門時抬頭看了一眼,卻見梁上懸掛著一塊匾額,上書"宣平侯府"四個大字,心中頓時了然.在原主的記憶中,這位宣平侯乃大秦國一等一的軟飯王,憑借一張俊美的臉蛋獲得了長公主的青睞,為之下嫁,由一個落魄的小官之子一躍成為宣平侯,實屬平步青云.但他天性浪蕩,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即便娶了公主依舊不改風流花心的本性,四處在外招惹桃花.

起初,長公主有一個滅一個,將他招惹過的女人都解決了,弄得夫妻二人離心離德,恩愛不再.他老實幾年後又固態萌發,不敢流連風月場所,就轉而找上良家女子.他那張臉蛋實在長得英俊,又加上奢華的穿著和尊貴的氣質,自是手指一勾,女子就上了當,幾乎是前仆後繼地載在他懷里.

他一連養了五六個外室,生了七八個私生子,錢財不夠就回府找長公主討要,不拘是騙是哄,總能從長公主那里得來金銀珠寶去奉養外室.長公主不是笨蛋,很快就發現了端倪,終是對他心灰意冷,自己關上門來好好撫養唯一的幼子,再不管他那些風流韻事.

宣平侯卻以為公主妥協了,竟一個個地把外室帶回來,明目張膽地養在府中.長公主也無二話,只是冷笑著把宣平侯府,也就是自己的公主府一分為二,自己占了絕大部分居住,只留下一個四四方方的小院給宣平侯和他那些女人孩子居住,吃穿用度也完全不管,且讓宣平侯拿自己的俸祿去養.

宣平侯一個月才五十多兩俸祿,自己花用都騰挪不開,又哪里供得起那麼多人,當即叫苦不迭,哭著喊著給長公主道歉,試圖與她和好如初.可長公主已對他毫無感情,若非為了兒子能順利繼承侯爵之位,早就一腳把他踹了.

而眼前這位貌若春花的少年,想必就是長公主唯一的兒子朱藝閩,也就是這宣平侯府的小世子.他時常出入宮闈,頗得皇帝寵愛,卻很少在外行走,也不喜參加交際,故此,原主對他的了解並不多.

不過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對林淡來說並不重要,她只知道他是一個病人,而且急需治療,這就夠了.被關進柴房後,她找了一處草垛躺下,心情十分平靜.

另一頭,小世子卻捂著胸口,慘白著一張臉跑進正院,口里哇啦啦大叫:"娘,娘,不好了,你快救救孩兒!"此時的他,哪里還有半點張揚跋扈和陰狠歹毒的模樣,分明就是個被嚇得六神無主的小孩.

長公主重重放下茶杯,斥道:"你給我放穩重些,天塌下來了也有高個子頂著,你怕什麼?我不是不讓你隨意外出嗎,你怎麼不聽話?"

"我,我以為冬天的時候衣服穿厚一點,一般人應該看不出來."小世子緊緊揪住衣領,雙目含淚:"我哪知道我的馬會受驚,在鬧市中疾奔起來,差點踩死人,我也從馬上摔下,被一個小姑娘給救了.小姑娘摸到了我的胸口,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麼.娘,您說我該怎麼辦呀?她畢竟救了我,我總不能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就把她給殺了吧?"

長公主按揉眉心,表情沉郁.她最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兒子原本好端端的,卻不知為何,胸口竟一日一日飽滿起來,下身也疼得很,幾乎沒了功用.自那以後,他的皮膚光滑了,胡須不長了,容貌也越來越美麗,仿佛變了一個性別.眼看他胸口越長越大,竟是遮不住了,長公主差點沒愁得一夜白頭.

兒子的病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否則他的世子頭銜就保不住了,還有可能被汙為妖孽進而燒死.想到那樣的結局,長公主不寒而栗,竟絲毫不敢替他請太醫,唯恐消息外泄,只讓府里的大夫診治,卻始終不見好轉.這些日子,她正琢磨著是不是去其他邦國尋找大夫,卻沒料變故來得這樣快.


"人在哪里,是什麼背景?"長公主拍板道:"不行,本宮得親自去看看."

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隨意在街上走幾圈就能遇見一兩個勳貴,故而行事更需謹慎.長公主不敢隨意把人處置了,唯恐小事鬧成大事,大事收不了場.她匆匆來到柴房,連傘也忘了打,頭發絲兒和皮膚上落滿雪花,模樣有些狼狽.她最信任的兩個大宮女正拿出手絹替她擦拭,並把周圍的侍衛全都支走,免得人多眼雜,泄露了小世子的秘密.

朱藝閩躲在長公主背後探頭探腦地看林淡,表情有些羞愧.

"你是哪家的女兒?"長公主緩緩走到林淡身邊,垂眸看她.

"你不用管我是誰,你只需知道,你兒子的病我能治."林淡睜開眼睛,看見面頰緋紅,美豔不可方物的長公主,不由愣住了.

長公主心頭一陣急跳,卻咬牙道:"本宮的兒子有病,本宮怎麼不知道?"這小丫頭才十七八歲年紀,竟張口就說自己能治這等奇症,豈非在耍詐?不查清她的來頭,長公主是絕對不會放下戒心的.

林淡盯著長公主仔細看了兩眼,篤定道:"非但你兒子的病我能治,你的病,我也能治."

朱藝閩驚訝地說道:"我娘有病,我怎麼不知道?"

林淡面上一哂,覺得這母子倆委實有趣,連說的話都是一模一樣的.

長公主摸了摸兒子腦袋,語氣冷凝:"是啊,本宮有病,為何本宮不知,你竟知道了?"

林淡從草垛子上爬起來,拱手道:"公主殿下莫要逞強.您雖然面色嫩紅,豔若桃李,看上去一派康健的樣子,但您其實重病纏身已有許多年.若是我沒看錯,自從小世子出生到現在,您恐怕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吧?"

兩名大宮女眸光微閃,極力忍住了去看主子的**.


長公主不為所動,冷笑道:"哦,你倒是說說看,本宮究竟哪里有病?"

朱藝閩連忙跳出來,叫囂道:"是啊,我娘哪里有病,你立刻給我說出個一二三四來,你若是說的不准,我立刻叫人把你砍了!"

林淡看也不看這只沒牙卻喜歡四處蹦跶的小奶狗,只管盯著長公主,徐徐道:"殿下面色酡紅,非是霜雪急凍,而是內火升騰所致.大冷的冬日,您身上裹得很厚實,卻只穿了一雙薄薄的單鞋,卻絲毫不顯腿腳僵冷之相,可見這內火輾轉于足少陰腎經井穴,無所出,故沖于頭面,實乃焦陽過衰,不能統攝腎陰,而致陰火沸騰,足心焚熱.若是我沒猜錯,每到深夜,您這足心之火便更為熾熱,必擾得您不得安睡,稍一受涼,就覺雙膝酸腐冷透,嚴重時連站立都不行,需得整日臥床修養.您陰火旺盛,故而面色紅潤,雙目湛然,仿佛十分康健,但您的根骨,實則已經快熬干了,是也不是?"

長公主終于露出驚訝的神色,卻猶然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小姑娘,竟能一眼看透自己的病症.沒錯,她的確已經病了十幾年,每天晚上都得把雙足露在被子外面,踏著寒涼的玉石方能入睡,卻睡不到幾個時辰,又會被燙醒,胃口一日比一日減弱,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稍微受了涼,雙膝就像裹了一層冰,又酸又冷,偏偏足底卻像踩在火炭上,幾欲蹦起來,那滋味簡直痛苦得難以言喻.

旁人都道她氣色好,卻又如何能夠知道,她已經病入膏肓了!她請了無數太醫,喝了無數湯藥,卻絲毫不見效果,漸漸也就絕望了.

"是又如何?連太醫都治不好的病,難道你能治?"長公主嗓音干澀,暗含緊張.

林淡嗅了嗅她身上濃重的藥味,搖頭道:"他們不是不能治,而是根本用錯了藥.您這病,乃陰陽盛衰之變所致.您陰火旺,陽火衰,太醫卻為您開具滋陰補腎,滋陰降火,以及清骨蒸勞之劑,如此更加重了您的陰火,又豈能見效?若是我沒聞錯,您最近改了方劑,開始服用升陽散火湯,須知陰陽之道,陽為陰根,陽生,陰始能長.太醫為您升陽火,間接導致了您陰火更旺,反而加重了您的病情,如此,即便再治個幾十年,殿下也別想痊愈."

長公主暗自琢磨她這番話,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半信半疑的表情逐漸被壓抑的激動取代,立刻放軟了聲調,詢問道:"敢問姑娘高姓大名?"

"鄙人姓林,乃一初出茅廬的鄉野大夫,不足掛齒."林淡絕非自謙,而是真的認為自己的本事還很粗淺.

長公主絲毫不敢再輕視她,連忙脫掉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肩頭,又畢恭畢敬地把人請入正院,奉上熱茶,這才開始詢問治療方法.自己病了十幾年,這位姑娘都有辦法治好,想來治療兒子的奇症,應該不在話下.

小世子暈暈乎乎地跟隨母親來回繞了一個大圈,卻也隱隱知道,自己仿佛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