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蠱女38

劉若云全程沒說話,林淡也不需要對方的回答.她把三只蟲子倒在餐桌上,用指尖輕輕撥弄,蟲子張開翅膀抖動起來,卻並未飛走.

劉若云露出惡心的表情.

林淡瞥她一眼,平靜道:"被毒蟲咬了該怎麼辦,你知道嗎?"

劉若云半晌沒回答.林淡原本應該死了,現在卻活得好好的,這必然不正常.如此,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麼,所以才會找上門來說這些沒頭沒尾的話.

林淡繼續道:"這麼簡單的問題你都答不上來嗎?被毒蟲咬了自然是打死它."話音剛落,她已拿起桌上的一個玻璃杯,把兩只隱翅蟲壓死.杯子的底部是透明的,可以清晰地看見兩只蟲子的尸體,它們的翅膀折斷了,肚子炸開,爆出許多綠色的汁液,場景有些惡心,又有些駭人.

劉若云看了一眼杯子,依然沒說話.她向來很謹慎,在沒弄清楚林淡的意圖之前,她絕不會讓對方抓到任何把柄.若是林淡想從她這里試探出一些真相,或者套取一些談話錄音,那她就打錯了算盤.

然而林淡並不想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把僅剩的那只瓢蟲放進小盒子里後便走了.

于葉縈走近兩步,附在劉若云耳邊說道:"病死鬼,林淡的命是那麼好拿的嗎?以後我每年都會去你的墳頭燒紙,呵……"她的低笑聲帶著冰冷刺骨的溫度,令劉若云忍不住抖了抖.

林淡果然知道了,她為什麼沒死?她怎麼知道是我?她想做什麼?一個又一個疑問在劉若云的腦海中閃現,讓她心慌意亂.她東西都沒拿,立刻就開車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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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軒把車停靠在路邊,然後取出一支煙,慢條斯理地吞云吐霧.隔著迷蒙的煙霧,他看見一名身穿黑色連帽衫的女子從前方的別墅里走出來,表情十分陰郁.

"在這里."周軒伸出手揮了揮.

"你怎麼找到我的?"女子不敢靠近汽車,而是在一座噴泉雕像前站定,掀開兜帽後露出一張慘白的臉,竟是許久沒見的艾雨.

"我想找一個人很容易."周軒從車里走出來,漫不經心地說道.

"是啊,你想找一個人很容易,但是三年了,你從來沒有找過我.要不是我動了林淡,你恐怕永遠也想不起我這個人吧?你把我利用得好慘,我為你失去了一切,你卻像丟棄一件垃圾一般把我丟掉了."艾雨說著說著竟陰測測地笑起來,"你看,我現在過得很好."她指著自己額頭的一個蠍子圖騰.

"你跟別人學了下降頭?"周軒挑高一邊眉梢,似笑非笑地開口.他完全沒想到艾雨的生命力竟然如此頑強,三年了還沒被周楠找到,反而學會了降頭術.

"是啊,我現在的師父對我很好."艾雨裂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我也沒想到三年過去了,我還能跟林淡碰上.你說我倆是什麼緣分?孽緣?我總有一種感覺,我們倆之間只能活一個.你救不了她的,我師父手里有要她命的東西."

她歪著腦袋,笑容燦爛:"周軒,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林淡必須死!"


周軒閑適的表情已被狠戾取代,周身更是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殺氣.他尚且來不及開口,矗立在艾雨身後的巨大石雕竟然掉了下來,將她砸成了肉泥.鮮血四下飛濺,染紅了周軒的外套,也弄髒了他昂貴的皮鞋.他緩緩抹掉臉上的血珠,又緩緩垂頭,看著在石雕下抽搐的艾雨,許久之後竟捂著臉低笑起來.

"有一句話我對你說過幾百次,三年了,你怕是早就忘了,現在我再說一次,下了黃泉你一定得記牢--你這點本事離林淡還差得遠,想動她,你這是找死!"周軒用指尖戳了戳艾雨瞪得極大的眼睛,滿臉都是嘲諷.

艾雨不甘的視線定格在他臉上,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過他看著那個從來不與她交手,卻讓她摔得粉身碎骨的人.

"啊啊啊啊!死,死人了!"路邊的行人紛紛發出尖叫,然後拿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所幸這是高檔小區,四處遍布攝像頭,周軒倒也不用擔心惹上麻煩.

在誰也沒注意的角落,劉若云正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她知道周軒是學校的特聘老師,發現他守在自家門外,心中覺得奇怪,便把車停靠在另一頭,想看看他在干什麼.過了一會兒,艾雨出來了,她才意識到,周軒的來曆或許也不簡單.

但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目睹一場離奇的事故.前一秒還笑容燦爛的艾雨,下一秒就死了,被一座石雕砸成了肉泥!她的手腳折斷了,肚子爆開,鮮血和內髒流了一地,這恐怖至極的場景映入她的眼簾,讓她產生了一種熟悉的既視感,更有了一種荒謬的聯想.

不不不,不會的!她用力搖頭,然後倉皇失措地朝家門跑去.

周軒一邊脫掉髒汙的外套,一邊回過頭看她,目中閃現一抹詭笑.林淡只說讓他別管劉家,可沒說讓他別管陳家,這些年靠攝取別人的壽命而活下來的那些人,是時候還債了.

劉若云剛跑進家門,就見自己的母親一身血地從地下室跑出來,表情要多驚恐有多驚恐.

"發生什麼事了?"她呼吸停滯了一瞬.

"大師死了!他忽然被壓扁了,可空中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沒有呀!"陳莉精神恍惚地喊道.

"爸爸呢?"劉若云的胸口因為過快的心跳而一陣一陣發疼.

"他還在下面,"陳莉驚叫道:"老公,你快出來,別待在里面了!"她扒在樓梯扶手上往下看,卻死活不敢進去,腳上的鞋子沾滿了血跡,像是從血泊里走出來的一般.

"給岳父打電話,快!"劉良顫抖的聲音從地下室里傳來.

劉若云怕得要死,卻還是硬著頭皮走下去,然後愣住了.只見那位大師的尸體躺倒在一圈法陣里,渾身的骨頭都斷了,肚皮爆開,內髒流了一地,血糊糊的一團爛肉像是被什麼重物碾壓過,薄薄地攤在地板上,死狀極其詭異.

這場景,與艾雨的死何其相似?劉若云緊緊貼著牆壁,感覺自己的心髒都快爆裂了.不知怎的,她竟想起了被林淡壓死在餐桌上的那兩只蟲子,大顆大顆的冷汗開始往下掉.

艾雨的死可以說成巧合,那大師呢?他好端端地坐在地下室里,卻又為何會變成一灘爛肉?劉若云找不到任何依據去解釋這件事,只能捂著心髒,慢慢滑坐在地上,呢喃道:"爸爸,是蟲子,是林淡壓死的那兩只蟲子!"


"什麼蟲子?"劉良悚然一驚.

陳莉顧不上害怕了,三兩步跑進地下室,尖聲道:"林淡沒死?怎麼可能!云云,你遇見她了嗎?她對你干了什麼?你快原原本本告訴媽媽,別怕,別怕啊!有外公在,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三人互相攙扶著走出這間恐怖的地下室,不出半小時,陳虯和陳楚也到了,正面色凝重地聽著劉若云的講述.待她說完後,陳虯盯著劉良,沉聲道:"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那個女人不懂蠱術."

"她的確什麼都不懂.當年是你帶大師把我救出來的,大師也說了她不會蠱術,難道連大師也騙你嗎?"劉良滿頭滿臉都是冷汗.

"既然她不懂,那林淡為什麼會懂?"陳虯咬牙開口.

"我怎麼知道?"劉良抖著手點燃一根香煙.降頭師詭異的死狀把他嚇壞了.他從來不知道用蠱術取人性命竟然是如此輕易的一件事.林淡只是用玻璃杯壓死了兩只蟲子,同樣的惡果就報應在了艾雨和降頭師的身上,這顯然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讓他每時每刻都覺得膽戰心驚.

"現在是追究這個的時候嗎?別忘了,林淡手里還有一只蟲子,通過它,她能取誰的命?"陳莉抱緊女兒,啞聲道:"爸,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云云,我只有她一個孩子!要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當初就不該聽你的話,留那個雜種一條命!"

劉若云連忙往母親懷里鑽,顫聲道:"要快!蟲子就在林淡手里,她隨時都能對付我!"

"好好,外公很厲害的,一定能救你."陳莉輕輕拍撫女兒,嗓音聽上去很溫柔,表情卻猙獰至極.

陳虯揉了揉劇痛不已的太陽穴,想說一時片刻,自己哪里有什麼辦法,卻又不忍心嚇到外孫女.他咬咬牙,心道干脆直接把林淡殺了,卻在這時發現孫女的頭發開始大把大把地往下掉,雪白的皮膚迅速爬滿青紫的淤痕.

眼前的變故對陳家人來說再熟悉不過,他們的太爺爺,姑姑,幾個叔伯,病入膏肓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

"云云,你怎麼了云云!不會的,不會的,媽媽明明把你和林淡的命調換了,你不會得病的!"陳莉嚇瘋了,一邊哭一邊尖叫.

劉若云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迅速拿出手機,抖抖索索地給林淡打電話.那頭很快接通了,林淡特有的低柔嗓音從話筒里傳來:"劉若云,你有事?"

"你對我做了什麼?你這個雜種,你早該死了,你為什麼不死?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劉若云狀若癲狂地大喊大叫.

林淡徐徐道:"我什麼都沒做,只是捏死了一只蟲子而已.祝你好運,再見."

電話掛斷了,劉若云哭暈在陳莉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