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12節:開端:8月恐慌(8)

21世紀初美國遇到的大麻煩就是激起了眾怒。眼下,我們足以列出一大串對美國的看法和抱怨—有些相對公平客觀,另一些則言過其實—我們在第5章中將對此進行回顧。在錯誤地入侵並武力占領伊拉克後,美國的國際威望急劇下降。美國國際威望的削弱是全球性的。而在這種敵對氛圍中還充斥著宗教信仰沖突:(1)歐洲和國際社會的世俗精英分子普遍認為,美國教權及其教義的解讀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布什政府的內外政策制定;(2)許多穆斯林對美國心懷仇恨,他們認為美國正在中東打一場反對穆斯林的宗教戰爭(曆史上有“十字軍東征”為證);(3)許多穆斯林深信,1991年海灣戰爭後美國軍隊駐軍沙特玷汙了這一穆斯林聖地。當然,對美國和以色利聯盟的憤恨同樣波及中東大部分地區。

產油國的一些輿論者相信,美國入侵伊拉克表明美國有意奪取並控制伊拉克的大宗石油貿易,從而瓦解歐佩克組織並使油價走低。但在2006年和2007年,人們對石油和美元所持心理預期變得更為複雜且得到了經濟學解釋。以下四點尤為突出:(1)產油國擔心其石油產量已經達到或即將達到峰值,這一現狀使得美國昔日的波斯灣盟國不願再以任何低于曆史最高水平的價格開采石油;(2)波斯灣各國承諾接受以美元購買石油,而美元不斷貶值使得依靠石油作為政府收入主要來源的各石油輸出國出口石油的收益縮水;(3)將本國貨幣與不斷貶值的美元掛鉤使得沙特或阿拉伯聯合酋長國進口成本增加並造成本國通貨膨脹;(4)生活在迪拜、多哈以及其他一些波斯灣新興城市的很多人都已經相信世界經濟的未來在亞洲而非北美,而且美國各大公司(如2007年的哈里伯頓)和一些財團甚至也在重新進入上述市場。

對于華盛頓的那些業內人士而言,2006年和2007年漲到每桶60~95美元的油價僅僅是能源問題中表現最為突出的一個方面。忘掉1998年每桶12美元和2003年每桶25美元的油價吧,專家們已經達成共識:低油價時代已經過去。美國2007年消費的原油中僅有35%為本國生產—到2010年,也許只有30%的原油來自國內—進口本國所需其他原油已經在所難免。20世紀80年代末期和90年代進口石油所需年度開支基本維持在500億~750億美元,到2002年這一數字上升到1000億美元,2003年為1300億美元,2004年為1800億美元,2005年為2320億美元,到2006年已經激增至3020億美元。能源開支在美國年度貿易逆差—美國公布的數額在2006年為8570億美元—中也占據著相當大比重。總體看來,美國政府面臨嚴峻的局面:伊拉克戰後局勢持續惡化,國內叛亂和分裂傾向嚴重,然而,美國政府卻忽視了其自身的現實情況,對石油經濟抱有過于樂觀的態度,使得其做出的承諾也沒能付諸實踐。

當今世界不得不面對的現實危機是:石油供應能力幾近極限,且無力支持不斷攀升的需求。全球經濟蕭條暫且不提,國際能源署(IEA)曾預計2007年全球石油需求增幅為1.5%,而2008年需求增幅將提高到2.4%,這主要源于中國、印度和拉美地區不斷擴大的消費需求,以及歐佩克組織內部各國的多樣化需求。2006年,來自威登公司(Weeden&Company)的查爾斯·馬克斯韋爾—一位高級石油分析師,形象地描繪了新開發石油資源供應量不足的情況:“1930年,我們在全世界新發現了100億桶石油,而我們用了其中的15億桶。1964年,我們新發現的石油儲量達到新高峰—480億桶,我們用掉了約120億桶。1988年,我們發現了230億桶,用了230億桶。轉折點出現了,從此之後我們新發現的石油儲量開始少于我們的需求。2005年,我們發現了50億~60億桶石油,卻用了300億桶。這些數字很有說服力。”許多“嗅覺”靈敏的地質學家和行業咨詢師認為,俄羅斯、沙特阿拉伯和墨西哥等石油高產國的石油儲量遠低于這些國家政府公布的數字。每年,當石油峰值研究會的成員在瑞典的烏普薩拉、意大利的比薩或者愛爾蘭的科克等氣候適宜的城市集會時,總會冒出一些演說家不辭辛苦地闡述各自觀點,試圖為證明他們的悲觀判斷提供更多的證據。2007年秋天召開的第六次年會上,英國殼牌石油公司前董事長奧克斯伯格勳爵預測石油價格將上漲至每桶150美元,而詹姆斯·施萊辛格—前美國中央情報局(CIA)局長和能源部部長,向與會者表示“爭論到此為止,石油峰值論者已經獲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