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梔火化那天,慕司寒哪里也沒有去.
他在辦公廳里正常的處理公務.
伊梵好幾次進來,他辦公桌上的煙灰缸,都堆滿了煙頭.
南梔車禍那天,高架橋上的監控壞了,只有露茜公主的幾個保鏢,目睹了貨車失控撞向黑色轎車的那一幕.
誰也不知道那天露茜偷偷跑出來找南梔什麼事?
他想欺騙自己,車上的人不是南梔.
可他查看了南梔車上的行車記錄儀,那天,她的的確確上了露茜的車.
白天,他正常的工作,到了晚上,他會在她出事的地方,一站就是大半夜.
如果自己從裕口關回來,早點跟她求婚,早點將那枚戒指戴在她手上,沒有忽視和冷落她.如果那天早上,他親自送她去上班--
是不是就不會遭遇那樣的不測?
又或者,如同喬硯澤所說,她不和他在一起,是不是就能避免這樣的禍端?
都說他是天煞孤星,身邊的人,一個個都離他而去.
他不信,他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可以控制一切,可如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從眼皮子底下離開,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的力不從心!
他並不是萬能的神!
扔下手中的鋼筆,他靠到皮椅上,修長的手指摁住泛起刺疼的太陽穴.
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她清麗嬌美的笑靨,他鼻子突然一酸,無論她表面上有多沉穩自信,其實她只是一個小女人,有著纖細敏感的心,像同齡女孩一樣,會害怕,會受傷.
可是最近一段時間,他都對她做了些什麼?
他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一動也不動,仿佛凝固了一般,如尊雕塑般,冰寒冷酷.
伊梵再次進來時,看到的就是眼前這副畫面.
慕司寒此刻的腦海里,全是南梔的模樣,高傲的,嬌笑的,羞澀的,倔強的,清冷的……從認識她時,一帖帖畫面,不斷從腦海里閃過.
這是他解除蠱毒後,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對他的愛!
如同深入骨髓的毒藥,已經侵蝕到他的五腑六腑了.
被壓制著的情緒,如潮水般噴湧而出.
他意識到了她的重要性,意識到了他非她不可,意識到了他對她,不僅僅只有責任,還有刻骨銘心的愛!
可是,這一切,似乎都太晚了.
他醒悟得太晚了!
他闔著的眼睫,不受控制的顫了顫.
離她出事到現在,三天時間,他幾乎沒有闔過眼.
此刻,身心的疲憊,讓他漸漸睡去.
但並沒有睡死,朦朧的意識里,他仿佛看到了一個穿著白色雪紡衫,黑色窄裙的女孩,她打著一把傘,娉娉婷婷的站在他車邊,沖著他微微一笑,唇角梨窩乍現,美豔不可方物.
他唇角向上勾起,伸手,去握她拿著傘的小手,"小貓兒,你回來了,我知道,你會回來的……"
他的大手,快要握住她的小手了,可是她卻笑著往後退,"慕司寒,你來追我啊,來啊……"
她清脆如鈴的嬌笑聲,仿佛還在耳邊,可是她的身影,卻慢慢消失在了他的視線.
他慌亂不已,連忙伸出手去抓他,"小貓兒,不准跑,再跑,看我怎麼懲罰你!"
"我錯了,前段時間,不該冷落你,你回來,回來……"他又急又怕,聲音低沉沙啞的叫著她.
一遍又一遍.
伊梵看著陷入夢魘中的慕司寒,連忙走到他跟前,"少爺,少爺,你做夢了!"
慕司寒滿頭大汗,聽到伊梵的聲音,猛地睜開眼,大掌一把抓住伊梵的手臂,力度很大,生怕被他抓住的人,又會消失不見.
鼻端的呼吸,粗重急促,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狹眸里,充斥著駭人的紅血絲,似是還沒有從夢魘中回過神,他低垂著眼眸,嗓音啞啞的道,"我抓到你了,別再走了."
伊梵見慕司寒這副模樣,他也跟著難受不已.
少爺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這步了,可南小姐卻不在了,他的心,一定在滴血啊!
慕司寒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
看清自己抓的是伊梵後,他松開手,英俊的臉龐又恢複了沉靜.
"少爺,你讓我查那輛大貨車在其他路段的監控,我已經查出來了."
慕司寒坐直身子,他從伊梵手中接過U盤.
插-入電腦,他將大貨車司機的樣貌放大.
"司機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司機叫李仁,以前是小貨車司機,半年前考了大貨車司機證,貸款買的這輛車.有個老婆,夫妻倆感情不錯,目前來說,沒有什麼可疑點."
慕司寒骨節分明的手指撐住額頭,整個人顯得無比落寞沉寂,"我總覺得這件事,和那個神秘人有關系,會不會是露茜知道些什麼,他想殺人滅口?"
"可是少爺,李仁這邊,我並沒有查到什麼可疑點.警方那邊也檢查了大貨車,確實是刹車失靈,才會導致悲劇的發生."
慕司寒揮了揮手,"你先出去吧!"
……
傍晚.
慕司寒還是讓伊梵開車,將他送到了墓園.
天空中下著蒙蒙細雨,伊梵替慕司寒撐了傘.
慕司寒抬手將傘揮開,"不用跟過來."向來低沉冷酷低沉的嗓音,這會兒顯得十分沙啞黯淡,聽了讓人心疼不已.
朝山頂上走去,頭發和西服肩膀上,蒙上了一層濕潤的細雨.
那塊新立的墓碑前,站了兩道身影.
一道是靈兒,一道是顧笙.
聽到聲響,顧笙回過頭,看向朝這邊走來的慕司寒.
顧笙的臉色,不比慕司寒好看多少,眼睛里同樣是血紅一片.
慕司寒出現的一瞬,向來溫潤清冽的男人,突然緊握成了拳頭.
"本以為,她和你在一起,你能好好保護她.可你為什麼將她弄丟了?她一個人躺在這孤伶伶的地底下,她有多害怕?她還那麼年輕,那麼美好,怎麼可以--"
他曾用生命愛護著的女孩,他以為,她離開了他,能美麗綻放,活得恣意開心,可結果,卻是這般慘烈--
她那麼美好,卻燒得面目全非.
當時大火蔓延她全身時,她有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