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站在洗手台前,不停地用冷水澆洗著自己的臉.
似乎那樣還不夠,他拿出牙刷,開始刷牙.
薄瓷雪看到那樣一幕,渾身血液,好似要停止流動.
他刷了一遍,又一遍.
那樣重複不止的動作,像一把刀,凌遲著薄瓷雪的自尊和心髒.
早在密林,她就看出,他不喜歡被她碰到唇.
可是,她沒想到,他主動親了她,卻又是如此的惡心和嫌棄!
她眼眶里,迅速被一層水霧模糊.
雙手緊攥成拳頭,指尖嵌進掌心,力度大得好似要將自己肌膚勒破.
他每刷一遍,對她來說,都是一次凌遲.
她以為,自己不會再為他心痛了!
可是,看到他那樣近乎自虐的動作,她的心,又開始痛了!
他不知道刷了多少遍,她看到他吐出來的水,都帶了血.
她睜著被水霧彌漫的眼睛,已經感覺不到自己被凌遲的痛了.
他這樣,太過反常!
她隱隱感覺到,他並不想這樣,可是卻控制不住!
她顧不上自己的心情有多糟糕,一把將洗手間的門推開.
聽到聲響,面上幾乎蒼白的男人,回頭看向她.
染著猩紅的黑眸,微微一縮.
"瓷雪?"
似乎沒料到她會去而複返.
薄瓷雪的臉色比起他,好不到哪里去,她邁開好似灌了鉛的腿,朝他走去.
一把將他手中的牙刷和杯子奪走.
"不要再刷了,今天的事,我們就當作沒有發生過.以後,我們保持距離."
她不會去問他為什麼這樣,每個人心底都會有秘密,她不想再去揭他的傷疤.
他閉了閉眼,單手撐著洗手台,不似平時那般清寒冷冽,整個人透著一股頹廢和消靡.
薄唇動了動,"是我的問題,對不起."
看到他這副樣子,明明被傷到的是她,可她卻對他恨不起來.
他的樣子,很令人心疼.
可她沒有心情去安慰他.
"沒事,不嘗試,我們也不會知道彼此其實不合適."
薄瓷雪揚唇笑了笑,"不愉快的記憶,大家都忘了,沒必要再提起傷了感情."
他看著她,久久不語.
薄瓷雪不知道自己還能跟他說什麼,她轉過身,朝外走去.
小手,抬起,朝他揮了揮.
直到再次走到宿舍樓下,她才忍不住落下淚來.
他那樣高貴冷傲的人,怎麼可能輕易跟人說對不起,可他對她說了.
他都道歉了,她又還能計較什麼?
而且,那個吻之後,更痛苦的,似乎是他!
薄瓷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宿舍的.
今天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啊!
回到宿舍,楚黎已經跑完了二十圈了,她累得癱倒在床.上,心里還有些憤憤不平,憑什麼她被罰二十圈啊?明明是薄瓷雪先動的手,她以為薄瓷雪也會被罰跑圈,可她都跑完了,也沒看到薄瓷雪的身影.
薄瓷雪進來宿舍的時候,楚黎還沒有睡著.
看到薄瓷雪失魂落魄,眼眶通紅的樣子,楚黎一下子來了精神.
平時薄瓷雪挺囂張的,兩人打架時她都沒有紅一下眼眶,可現在的樣子,明顯哭過.
看來,她受的罰比她更嚴重!
楚黎這樣一想,心里馬上就平衡了!
……
接下來軍訓的時間,薄瓷雪沒有再看到過夜楷.
她也專心軍訓,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盡,沒時間胡思亂想.
偶爾也會想到那天的事,但每每她都會轉移注意力.
最後一天軍訓,夜楷身為總教官,要過來檢驗他們這些職場新人軍訓的成果.
雖然薄瓷雪和楚黎關系不好,但大家現在是一個團隊,兩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訓練,也意識到了團隊合作.
那次打架之後,兩人沒有再出過亂子.
夜楷和訓練營的幾個教官站在台子上.
薄瓷雪遠遠就看到了他.
依舊那般清貴,薄冷,深沉,耀眼,遙不可及.
薄瓷雪整理好的情緒,打起精神.
阿右吹響口哨,他們按著指令,士氣昂揚,邁著鏗鏘有力的步伐,走向檢閱台.
雄壯嘹亮的口號,整齊劃一的動作,彰顯著他們這半個月的軍訓成果.
驗收完,他們又站在烈日下,聽著優秀代表發言.
薄瓷雪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汗,她生理期來了,早上開始肚子就不太舒服.
這會兒站在烈日下,她眼前有些發黑暈眩.
她雙手緊握成拳頭,咬牙堅持著.
馬上就要結束了,媽媽應該也要來訓練營接她了.
台上的人,講了些什麼,薄瓷雪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因為肚子越來越不舒服了.
好在,夜楷宣布,這次新員工軍訓,圓滿結束.
就在大家解散時,薄瓷雪纖細的身子不穩地晃了晃,眼前突然一黑,她暈了過去.
薄瓷雪醒的時候,人已經躺在醫務室的小床.上了.
手背上揷著針頭,在輸液.
薄瓷雪睜開眼睛,看到安倪站在床邊,看到她醒來,安倪欣喜的道,"瓷雪,你醒了?"
薄瓷雪還來不及說什麼,又聽到安倪說,"醫生說你來生理期了,加上最近吃得少,有些營養不良才會暈倒的."
"你知道嗎,你暈倒的時候我們都嚇了一跳,誰都沒有反應過來,還是儲君從看台上沖下來,將你抱到醫務室的."
薄瓷雪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儲君沖過來抱著你一路跑到醫務室,當時真是帥爆了哦!"
薄瓷雪唇.瓣嚅了嚅,"好了,不要再提他了."
就在這時,醫務室的門被推開,夜楷提著一個保溫盒進來了.
安倪感覺兩人之間氣氛怪怪的,她機靈的道,"我先出去了."
安倪出去後,醫務室只剩薄瓷雪和夜楷二人.
夜楷將保溫盒打開,里面是他在食堂讓人熬的小米粥,"這幾天你沒好好吃東西?"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床邊,手里拿著保溫盒,看樣子要親自給她喂粥.
薄瓷雪靜靜看著他.
他也看著她,黑眸清幽.
"先吃點東西."
薄瓷雪喉嚨動了動,鼻尖傳來一股酸楚.
她做不到.
做不到成不了戀人,還能若無其事的做朋友.
他的道行太高深,發生了那樣的事之後,還能這樣若無其事的關心她.
她沒有說話,只是這樣看著他,眼眶,漸漸紅了一圈.
"瓷雪."
他一聲瓷雪,突然就讓她爆發了.
"我不需要你的關心,你知不知道,你每關心我一句,我的心就像刀割.我承認,我還是失敗了,逃了三年,我終究是個loser!"
"如果你是為了我好,就請不要再關心我,我也不想跟你做朋友了,以後我們就如同陌生人一樣,你不必覺得歉意,感情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不能在一起,就不要勉強,我不怪你,也不恨你,我只是想讓你給我一點喘息的空間."
"或者說,給你自己一點喘息的空間,因為你也沒辦法跟我成為戀人,不是嗎?"
她說完,閉上眼睛,躺在床.上.
他看著她,久久沉默.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顏婳的聲音.
"怎麼暈倒了呢,不嚴重吧?"
夜楷站了起來,他看著薄瓷雪的背影,嗓音清淡暗啞,"好好照顧自己."
他朝外面走去的時候,顏婳進來了.
看到夜楷,顏婳微怔.
"小楷,小蘋果怎麼樣了?"
夜楷來不及說什麼,就聽到薄瓷雪的聲音傳來,"媽,我沒什麼事."
夜楷回頭朝薄瓷雪看去,薄瓷雪臉上帶著笑,那雙澄亮的鹿眸注視著顏婳,連眼角余光都沒有給他.
夜楷朝顏婳點下了頭後,走出了醫務室.
……
薄瓷雪被顏婳接回了家.
親自給她做了飯,褒了湯.
薄瓷雪休息了一天後,身體跟精神都好了不少.
剛軍訓完,研究所主任給他們三位新人放了一天假.
薄瓷雪在家休息了一天.
第二天元氣滿滿的去上班.
薄瓷雪工作起來相當認真和投入,她是電子科技方面的研究員,手上正好有一個項目要趕.
連著加了幾個晚上的班,薄瓷雪有些犯困,她拿著杯子去休息室泡咖啡.
安倪跟她打來了電話.
"瓷雪,你最近都沒有休息日嗎?"
薄瓷雪將手機夾在臉和肩之間,輕聲回道,"周末有空."
"周末一起去逛街吧."
"好啊."
"對了瓷雪,你聽說了嗎?"
"什麼?"
"楚黎前幾天給一位公爵做翻譯官,去了趟宮里,她打聽到,儲君過段日子就要去西邊扶貧了,聽說扶貧工作,起碼得三年五載的."
"其實一開始主君派的是別人,也搞不懂儲君為什麼會去,不過儲君去的話,效果應該會更好!"
薄瓷雪正在接咖啡,溢了出來,她也不自知.直到手指被燙了一下,她才回過神.
"瓷雪,你怎麼了,在聽嗎?"
薄瓷雪心髒緊了緊,她深吸口氣,對安倪說道,"在聽,不過他的決定,我們也不能干涉什麼,他這樣的人,是王室和子民的福氣!"
"是哇是哇,王室里很多人都不願意過去,他身為儲君居然願意,我真的好佩服他哦!"
薄瓷雪跟安倪說了會兒話,掛斷電話,她看向窗外,神情怔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