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塔佑說的對,帶著這樣驚天地泣鬼神的記憶,他們如何還能無懼無畏的繼續北上?
他們今日所見的總總,必然和他們北上一行,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這是真相的一角?
是他們北上會面對的一切的症結之所在?
周沐和弑無絕不知道!
兩人面面相覷,眉頭盡皆緊皺.
塔佑給出的選擇,是一個讓人很難下決定的選擇!
無知者,才能無畏!
在見識了那諸神之戰的荼毒,見識了荒古神尊力挽狂瀾的壯舉之後,他們真的不確定,繼續北上,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懸浮在第六層星宿塔頂,坐落在那星宿之間的塔佑小幻影,仿佛也不著急一般,聲音淺淡的道,"你們不用著急,可以慢慢的想,時間無垠,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改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以注定的就是已注定,一切都無可更改,我們如今掙這個朝夕,已然沒有什麼作用……"
周沐和弑無絕聽到塔佑嘴里的那個我們,眼中忍不住的閃過一抹精光!
事實上,他們和塔佑,算不得一路人,更別提相提並論的以"我們"稱之了!
塔佑的身份來曆,他們已經知曉,如他那般的存在,竟然和他們用起了"我們"這樣的詞彙,這簡直就是諷刺!
荒古神尊的意志延續,竟敢站在了他們的身側,告訴他們,他們其實可以用"我們"相稱,這意味這什麼?
周沐和弑無絕眼底,精光連連,兩個傲視無雙的男子,何等的聰慧!
他們從塔佑從之前的阻止他們北上,到現在的認命之中,可以看出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或許並非他心中所願,可是,卻是他不得不為之事!
而能讓塔佑不得不為的,那就只有使命了!
荒古神尊殘留的意志,賦予他的使命!
而塔佑的使命,和他們北上一行,不謀而合!
不然的話,塔佑也不會用"我們"這一個詞!
周沐和弑無絕心底,總總考量,如同走馬燈一樣穿梭而過,可是兩人,並未第一時間就做出選擇,而是相當的謹慎!
不怪他們如此謹慎!
因為今日的所見所謂,適才是太匪夷所思,太讓人難以自信了!
記住今日所見所聞,或許,他們會在之後的路上,畏首畏尾,可是,若是遺忘了今日的所見所謂,則有可能讓他們陷入未知的危險之中!
"如果,記得這一切,我不確定,我還有沒有那麼堅定的心,去尋覓我追逐的的真相……"雪白的長發散落,弑無絕緩緩低頭,自嘲的笑了一聲道.
一個顧長生,他弑無絕發自心底愛慕之人,就讓他堅定不移的心,生出遲疑了!
再加上這讓人心神俱顫的荒古回憶,這他們即將面對的冰山一角,弑無絕突然就不那麼確定了!
他不確定,在記得這一切的情況下,在可能會面對那完全不能抵抗的荒古回憶之時,他是不是還能堅守著自己的使命,把自己下的彌天大棋,下完!
他怕他會忍不住,忍不住會對顧長生道出真相!
雖然,他原本就知道,想要進入神隕之地,危險重重,可是,如今看來,他以為的危險,還不夠危險……
如果,顧長生真的在他的算計之下,有個閃失的話……
那麼他……
弑無絕搖了搖頭,他不敢想象,他不敢想象顧長生若是有事,他會怎樣!
適才看著顧長生倒地不起,人事不省的瞬間,弑無絕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好像被掏空了一般,心里只剩下焦急和擔憂,那時間,什麼弑氏一族的宿命,什麼闔族的使命,都被弑無絕拋之腦後,變得不再重要!
重要的,唯有顧長生!
唯有這個,他算計了,也愛上的女人……
"弑無絕……"周沐看著陷入選擇兩難之地的弑無絕,低喚了一聲,宛如神邸的臉上,滿是擔憂之色,可是,終究是沒有再繼續開口.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
只有自己選擇的路,才能做到無悔的走下去!
所以,即便是此時此刻,弑無絕出現了遲疑,周沐也不能說什麼!
就在兩人陷入選擇的兩難之時,人事不省的顧長生,此時此刻,仿佛飄蕩在無垠的黑暗之中,腦海中,不斷的回蕩著那荒古女神,站在那一葉扁舟之上的身影,那荒古紀元的回憶中發生的一切,不斷的在顧長生的腦海中上演……
那灼灼的紅衣似火,那長發逶迤,那堅挺的背脊,那凜然天下的感覺……
是那麼熟悉,卻有那麼的陌生……
祖神之女,荒古神尊嗎?
好像,她的一舉一動,都能牽動自己的心一般,讓自己的心,跟著跳動,跟著疼痛……
尤其是在荒古神尊做出削肉剔骨之舉和最後散盡神骨神隕消弭之時,顧長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那一刻,她的心髒,是停擺的!
仿佛,就跟自己也一同死了一般……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腦海之中,那一幕幕,那一景景,在不斷的上演,顧長生的心底,大聲的吼著!
"告訴我,你是誰?我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因為你的一舉一動,不能自已?為什麼會被你的舉動牽動,心神不甯?為什麼?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在顧長生心底,聲聲切切的追問之下,回答她的,只有腦海之中,不斷重複上演的畫面!
尤其是看到荒古神尊白骨散盡,換的諸天複蘇之時,顧長生一次次的體會著生死輪回的感覺!
那荒古神尊的一舉一動,她都仿佛能夠感同身受,她掙不脫,逃不離,在那場景之中,不斷的沉沉浮浮,仿佛在經曆著一遍遍的生死輪回……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告訴我,不要讓我死的不明不白……"不甘的嘶吼,狀似癲狂的掙紮,看著眼前不斷上演的場景,顧長生覺得,自己快要不能承受了!
她的心,隨著那荒古神尊的一舉一動,跳動或是壓抑,仿佛被無情的碾壓而過,痛的不能呼吸……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你是誰……"
"……"
在這一幕幕的場景之中沉淪,顧長生身心俱疲,仿佛隨時都會永遠倒下一般,搖搖欲墜.
可是,回答她的,是一片沉寂……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那一幕幕場景之中,那荒古神尊,在一遍遍的重複著她的選擇,在一遍遍的削肉剔骨,一次次的化成紅顏枯骨,一次次的消散在天地間……
終于,靈魂保守荼毒之下,顧長生覺得自己,再也支撐不住了……
筋疲力盡,心神俱疲的顧長生,委頓的單膝跪倒在地,看著眼前一幕幕輪轉的場景,捂著即將窒息的心口,忍不住的自嘲道,"我好傻,我竟然在問你是誰……你是祖神之女,以紀元為名的荒古神尊,你是以庇佑諸天為己任,為此不惜去死的神尊荒古,你是那麼高高在上的存在……你還能是誰?你還可能是誰呢?"
"你把我困在這些回憶里,是想殺了我吧?是想殺了我,讓我陪你一起去死麼?"
說到這里,單膝跪地的顧長生,突兀的抬起頭,再次直視本就出現在自己心底的回憶,滿是不甘的開口道,"可是憑什麼呢?憑什麼你死,卻要連帶著我?你把我的魂魄,困在你死前的回憶中,讓我隨著你飽嘗生死輪回之苦,你到底想干什麼?讓我陪著你去死嗎?可是你死,是因為太傻,和我有什麼關系?我和你,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人,你為什麼殺我?為什麼要把我困在這里?"
說到這里,顧長生臉上的不甘之意,變得愈發的猙獰,近乎歇斯底里的繼續道,"我告訴你,不可能的!我不會給你這個傻子陪葬!我管你去死!還有,我縱然是死了,還有六道輪回,還能有過去未來,有前世往生,你有嗎?你什麼都沒有!你已經死了!在你選擇拯救諸天之時,你就已經死了!你把我困在這里,到底是為什麼?不甘嗎?見不得別人好好的活著嗎?"
說到這里,顧長生踉蹌了一下,捂著生疼的胸口,險些摔倒,可是,在摔倒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還是目疵欲裂的吼了一句,"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愚蠢惡毒的神……"
而就在顧長生的魂魄,終于承受不住,陷入黑暗之時,那不斷重複上演的荒古紀元幻境,卻一陣兒明滅不定……
那荒古紀元的環境之中,巨浪依舊高萬丈,一切的一切,停留在巨浪定格,那一葉扁舟之上站立的紅衣神尊,背對著一切而站之時……
光華流轉,荒古紀元的回憶幻境,一陣兒明滅不定之後,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改變,可是,又仿佛,一切又截然不同……
只見,那在顧長生之前見到的幻境之中,在化為枯骨之前,從未回頭的紅衣神尊,在還未削肉剔骨拯救蒼生之前,緩緩轉動了一下身形……
紅衣瀲灩,淡金色的長發隨風飄蕩,荒古神尊,緩緩回頭,露出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