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周沐和弑無絕倒地之後,懸浮塔頂的塔佑的小幻影,環視了一圈兒,踩著星宿的光輝,拿著手中的匕首,緩緩的走了下來……
一步一星辰,腳下生輝.
塔佑的幻影,朦朧飄忽,可是,他的目光,一直停在仍然雙目緊閉,人事不知的顧長生的身上……
他要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讓她情願在痛苦中沉淪,都不願意醒來!
看著這個他等待了一生的女子,縱然此時此刻,不過是塔佑的一道幻影,不是他的本身,從天而降,一步步往顧長生靠近的塔佑,心底的情緒,也複雜……
他生而無心,也沒有七情六欲,他這是荒古神尊的意志延續,可是,每每看到顧長生,他有種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的感覺!
他知道一切的真相,可是,卻不能說出口!
他知道她將要面對的一切,可是,卻不能道出聲!
他的悲憫,他的憐惜,他的掙紮,他的徘徊……他所有升起的情緒,全部都是因為她!
神尊荒古之女,顧長生!
手中拿著金色匕首,塔佑每從半空中踏下一步,每往顧長生靠近一步,心底的情切,就更勝一分……
他雖然,身為男兒身,可是,卻只意志所凝,本無性別之分.
他的情切,是來自和顧長生同出荒古的那種奇怪的感覺……
可是,縱然如此,有些事情,他也不得不去做,不能不去做!
那是他的使命,是他,存在的價值和全部意義!
……
而就在塔佑一步步往顧長生靠近的時候,沉浸在自己心海之中的顧長生,捂著胸口蜷伏在地,無聲淚流,再沒有出聲……
其實,塔佑想錯了……
他以為,顧長生會在那回憶的禁錮之下,飽嘗錐心之痛,可是,此時此刻,與顧長生而言,她想再看一眼那荒古的回憶畫面,都成了最大的奢望!
消失了!
一切都已經消失了!
仿佛,沒有發生過一般……
可是,銘刻在靈魂之上的混沌之力扔在,她靈魂之軀上的傷痕扔在流血……
她的指尖,仿佛還縈繞著來自母親的溫暖觸感,揮之不去……
她見到了自己魂牽夢縈的母親,可是,又失去了自己的母親……
她曾經以為的母愛如山,她曾經以為的擁有,在荒古為了庇佑諸天而死之時,都化為了虛無!
她的母親,或許愛她,可是,卻為了她的神尊之責,為了這諸天,拋棄了她……
顧長生真的是很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那和自己相似的容顏,再看一眼她的音容笑貌……
不!
她沒有笑過……
她見到的母親,是臉上滿布血跡,神情淒楚不堪的母親……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死?"
"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回來……你還會回來嗎?"
"……"
沒有人回答顧長生的問題,她的心湖之中,有的只有仿佛亙古的沉寂……
可是,就是在這里,她見到了她的母親……
她不想離開這里,她要在這里等著,等著她的母親,再一次的出現……
等著她對著自己伸出雙手,給自己一個擁抱……
雖然,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顧長生就是不願意離去,仿佛這四周,還殘留著自己母親留下的氣息,還殘留著他們相見的回憶……
當一道尖銳的疼痛,從顧長生的腦海中傳來的時候,她直覺的抱著腦袋,抬起了,就看到了一道莫名熟悉的淡金色光芒……
"娘!"
顧長生直覺的呼喊出聲……
淡金色光芒!
自家母親身上,好像一直都縈繞著這樣的光芒!
是她回來了嗎?
是她終究舍不得自己,回來了嗎?
顧長生顧不得腦海中尖銳的抽痛,尚掛著的血跡的小臉上揚起一抹驚喜的笑意,跌跌撞撞的爬了起來,就往那道淡金色光芒的盡頭而去……
越是往那淡金色的光芒靠近,顧長生腦海中的抽痛感,就越發的尖銳……
可是,她都顧不得了!
這淡金色的光芒,給她很熟悉的感覺,就像自己的母親身上的氣息一般,驅使著她罔顧遍體鱗傷,罔顧腦海中加劇的抽痛,不斷的往那淡金色光芒的源頭靠近……
"娘!娘!娘……"
失而複得的喜悅,將顧長生席卷.
她仿佛覺得,自己已經死去的心,在這一個瞬間,又重新開始了跳動,她已經萬念俱灰的生命,突然又升起了萬丈光芒!
而就在顧長生踉蹌著身子,蹣跚著不斷追逐腦海中出現的淡金色光芒之時,第六層星宿塔中,塔佑小小的身影,跪坐在顧長生身側,手中的金色匕首,橫亙在顧長生的額頭之上,一縷縷血跡,順著那匕首,不斷的低落……
而塔佑,那一張二十余年,除了闖入荒古紀元回憶之中,出現過表情的臉上,此時此刻,卻宛如雷擊,陷入了無邊的震驚之中,"娘?娘?你在喚誰?"
顧長生在喚誰?
她還能喚誰?
她的娘,她的母親,只有一個,那就是神尊荒古!
可是,她怎麼知道的?
她怎麼可能會知道?
曆史已經發生,過往不可重塑,他親眼見到了那已經消失的荒古紀元最後的記憶,在那段記憶之中,神尊荒古,從未真正的直面過顧長生,她怎麼可能會知道神尊的身份?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不能會那麼做的……"
塔佑比任何人都明白,荒古神尊已經死了!
死在了荒古紀元之末,為了拯救諸天,已經殉世了!
可是,這世間,除了他塔佑,除了荒古神尊,還有誰,知道荒古和顧長生的關系?
他沒有告訴顧長生,那麼,剩下的就只有一種可能,是荒古神尊親自告訴她的!
可是,怎麼可能呢?
神尊在死前,都沒有真正和她說上一句話,這怎麼可能呢?
陷入空前震驚之中的塔佑,一時間竟然忘了,他正在抽取顧長生的記憶,忘了顧長生的額頭上,此時正在血流如注……
"娘!娘!娘……"
顧長生發自心底的呼喊之聲,不斷的通過那把金色的匕首,傳到塔佑的腦海之中,直到,塔佑感覺到自己握著匕首的手一震,這才不得不從自己的沉思之中回神,連忙收回了匕首!
另一只手,帶著聖金色的光芒,往顧長生的額頭上覆蓋而去……
顧長生的額頭之上,被匕首刺的血流如注的傷口,瞬間停止了流血,可是,那傷口扔在!
吸附之力,從塔佑的掌心,不斷的溢出……
點點滴滴的畫面,像是走馬燈一般,不斷的從顧長生額頭的傷口之中溢出,在塔佑蘊含著淡金色光芒的掌心,凝聚……
罔顧周身傷勢,罔顧著腦海的抽痛,正在奮力往那淡金色光芒的源頭處狂奔的顧長生,身形突然一頓,嘴里的呼喊之聲,也跟著變了語氣,"娘!娘……娘?"
顧長生的腳下,狂奔的速度突然變得緩慢,尚掛著血跡的小臉之上,也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茫然的看了一眼四周,吶吶的開口道,"我怎麼會喊娘?我不是在看荒古紀元的回憶嗎?我怎麼會喊娘?"
不過,轉瞬,顧長生又再次搖了搖頭,腦海的抽疼,再次加劇,疼的顧長生忍不住的抱頭跪地……
她好像,失去了某些東西……
好像,有些至關重要的東西,在從她的身體里,抽離……
疼痛!
腦海里生生的疼痛,鑽心刺骨.
顧長生焦急的想要抓住什麼,想要阻擋什麼……
可是,隨著那疼痛的加劇,顧長生卻發現,漸漸的……
漸漸地……
她已經不記得,自己要抓住的,到底是什麼?
抱著頭跪在地上,顧長生疼的忍不住打滾兒,嘴里更是忍不住的低咒,"SHIT!這是怎麼回事?我的頭好痛!好痛!"
那種仿佛被生生刨開了腦袋,挖出了腦漿的痛楚,簡直讓人痛不欲生,饒是顧長生,都不能忍受這蝕骨一般的疼痛,最終,實在是忍不住的顧長生,腦袋一歪,倒在了自己的心海之中……
可是,在顧長生倒下的前一個瞬間,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目光所及的邊緣,一條小小才蟲子,正在支楞著觸覺,緩緩的蘇醒過來……
蠻蠻!
是蠻蠻蟲子!
顧長生看到蠻蠻聲影的那一個瞬間,就想大聲呼救,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在劇痛之下,昏厥在地……
"何人大膽,竟敢搗碎吾之巢穴!"
撲騰著身上沾染的血跡,蠻蠻蟲子聖金色的小小幻影,掙紮著從沉睡中醒來,一聲聲色俱厲的曆叱,當即喝出!
可是,這曆叱喝出之後,蠻蠻蟲子當即發現了異樣,小小的蟲腦袋轉動,往那倒在心海之中的身影望了過去,轉眼,大大的蟲眼,就震驚的瞪圓了!
"你這可惡的凡人,怎麼自縛心海,還弄得這麼狼狽?"
蠻蠻蟲子對顧長生的怨念,還是很大的,這一聲埋怨說出,蠻蠻蟲子才看清,看清顧長生的頭上,那一幕幕記憶的碎片,正不斷的溢出!
"何人大膽,竟敢摘取吾之寄主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