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多樞眼神陰鷙的恨不得下一個瞬間,就去找扶風天瀾拼命之時,弑無絕低聲的呢喃,再次響起……
這一次,弑無絕的聲音里,不複適才的了無生機……
反倒是變得茫然……和不甘!
"多樞,本殿不甘心!一如本殿的先祖們,不甘心!尋常人家,活著曆經死生貧苦富貴,可是,他們好歹擁有尋常人的一生!可是我們弑氏一族呢?本殿生在帝王之家,生來就身負喚月之能,算得上是上天眷顧,可是,我弑氏一族,祖祖輩輩,又有誰,能夠像尋常人一般活著?"
"我們連延續子孫,都不容于天,都是欺天之舉,我們誕下子嗣的同時,也失去心愛之人,我們要親眼看著我們的族人,在英年鼎盛之時,無緣無故的死去,看著荒墳遍野,看著枯骨連綿……我們生來是人,卻過著人不人狼不狼的日子……"
說到這里,弑無絕淒涼的笑了一聲,"呵呵……中原之人傳言,我沙海之人,乃是神眷之族,可化身為狼,擁有無上之能,可是,他們又怎麼知道我們活著的心酸?我們是人,為什麼會變成狼?為什麼在月圓之夜,都不由自主的嘯月?為什麼我們都活不到白發依稀之時?為什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麼?"
"我們的祖上,是虔誠的信徒,我們信奉神明,供奉神明,我們並未做過什麼天理難容之事,可是,為什麼,我們就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從何時,開始變成了這個樣子,又是因為什麼?"
隨著弑無絕的話語,多樞緩緩的屈膝,及至,雙膝跪地,低頭……
自家主子所說的一切,也是,他們古國闔族,不解的!
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事情,總有一個理由,可是,他們承受了這樣的宿命,卻偏偏,沒有得到一個理由!
沒有原因,不知為何,仿佛,一夜之間,他們古國的曆史,就被篡改了,一切的一切,都變成了現在的這個樣子……
沒有人能給他們一個回答,而他們曆經數世,也沒有找到答案……
在他們古國的典籍之中,唯一能夠為他們解開一切答案的,就是在後古紀元伊始,就已然塵封的神隕之地,而能夠開啟神隕之地的,正是那應天命而生的逆天之人……
正是那……顧長生!
這一切的注定,仿佛,都是從他們闔族的宿命而起……
"所以,多樞,本殿要活著,中原人有句話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如果說,本殿現在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那宿命所起,都是注定,那麼,本殿要知道,這些宿命的注定,到底,是從何而來,否則,本殿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本殿要知道,為什麼,本殿從生來,就注定和她站在了對立面,就只能成為仇人,就注定沒有結果……"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都是注定,那麼,就算是最後的最後,他還是要和顧長生刀劍相向,最起碼的最起碼,他也要在死之前,知道原因所在,知道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此時此刻,弑無絕,已然有些認命了……
他已經無力,在去和宿命抗爭,曾經的壯志豪情,都在這一場不該存在的愛戀之中,磨滅殆盡……
他想要一個原因!
想去追一個結果!
不求,能夠逆轉,只求,能夠死的明白!
"主子……"多樞聽到自家主子這話,聲音都變得有些哽咽了起來.
為了她吧?
又是為了她吧?
他真的不知道,這****之事,怎麼就能讓人欲生欲死了?
前一刻,自家主子連生存的意念都沒有,可是這一刻,他卻再一次的生起了希望!
到底,還是有所求的吧?
不然的話,又何至于,這麼心酸的活著?
想到這里,多樞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家主子,必須活著,一定要活著,否則,他們古國,就真的要完了!
自家主子活著的理由,只有自己能懂,可是,好歹,他還活著,不是嗎?
"本殿累了,你也休息一下吧……"
長睫輕顫,狹長的眸子緩緩閉合,弑無絕長長的籲了口氣,輕聲開口道.
他的身邊,只帶了多樞一人,這段時間,也一直是多樞用自己的鮮血,在延續自己的生機,多樞是和弑無絕一起長大的人,弑無絕知道他有自己的私心,想要為他的弟弟多熬報仇也好,想要權勢也好,這些,都情有可原!
畢竟,多樞是古國之中,僅次于他弑無絕的存在,也是弑無絕想要培養的執掌古國未來之人,弑無絕允許他有私心,因為,弑無絕知道,多樞對自己,是絕對的忠心,這一點,無人可比!
是以,就算多樞和扶風天瀾暗地里有過交易,要置顧長生于死地,就算後來他為了自己想要除掉周沐這個情敵,弑無絕都忍住了,沒有對他動手……
弑無絕活的,太孤獨了……
孤獨到,做任何事情,都不得自由,永遠背負著古國的宿命和弑氏一族的使命,他需要一個對自己絕對忠心的人,了解自己的人,在自己受到闔族指摘之時,知道自己的心酸和難過,哪怕,他並不能為自己做什麼……
"主子先休息一下,屬下就守在這里,哪里也不去!"多樞聞言,當即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弑無絕身上的錦被往上提了提,在床榻邊安坐好……
弑無絕沒有睜眼,任由他如此……
房間內,再次陷入安靜之中.
顧長生端著藥碗再次回來之時,身後跟著元寶,元寶的手中,提著一個火爐子.
像是知道弑無絕在休息一般,顧長生眼神兒示意元寶將藥溫在火爐上,靜靜的看了弑無絕一會兒,並未開口……
這一次,他是真的睡著了.
不是假寐.
顧長生提著的心,突然就落定了.
弑無絕沒事兒,這感覺,真好……
再次從房間內走出來的時候,顧長生看著外面高掛的日頭,看著萬里晴空,忍不住的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這種將別離,會失去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顧長生很不喜歡……
"怎麼樣了?可找到了什麼線索?"看著從小院外走來的周沐,顧長生轉頭,輕聲開口問道.
她為弑無絕熬藥的時間,周沐離開了,顧長生不用問,也知道自家妖孽離去的原因.
他去找,弑無絕為何會變得生無可戀,一心求死的原因之所在了!
這也是顧長生關心的!
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只是在傭兵盟主樓里處理了一下金長老,唏噓了幾聲,出來之後,一切都變得不同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弑無絕又遇到了什麼事情?受了什麼樣的打擊?
"沒有什麼發現,弑無絕的功力你是知道的,他想要掩人耳目,放眼這冶煉城中,又有幾人能夠窺探到他的行蹤?"面對顧長生的問話,周沐歎了口氣,緩緩的搖了搖頭.
弑無絕的本事,顧長生和周沐都知道,能夠讓弑無絕受了這等打擊之事,定然是他不想讓人知曉的,若非如此,整個傭兵盟中,也不會沒有人發現他的不妥之處!
放眼這傭兵盟,更甚至這冶煉城,這天下,能夠和弑無絕旗鼓相當的人,怕是只有顧長生和周沐他們兩人了而已!
所以,這事情,自然就是陷入了僵局之中.
因為,他們兩個能和弑無絕旗鼓相當的人,恰巧,就是那被蒙在鼓里的人.
"金絡一帶來的那三個頭戴紗帽的人呢?"顧長生聞言,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之色,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
"嗯?"周沐聞言,深如寒潭的眸底,閃過一抹驚訝,"你覺得,他們有什麼不妥?"
顧長生搖了搖頭,明豔的小臉上,眉頭緊皺,"不是,只是我的直覺而已……"
顧長生清晰的記得,每次遇到那三個頭戴紗帽之人,自己都有一種被人盯視,毛骨悚然的感覺,可是,每次她回頭,卻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這讓顧長生不是很確定,可是,這種感覺,實在太清晰了,讓顧長生不能忽略.
"他們一切如常,金長老出事兒,金絡一在傭兵盟中失去了依仗,只能發布了雇用單,要進入祁連神山!"周沐聞言,不置可否,可還是把那三人的下落說了出來,"那三個人,也同他一起,好像是他請來的門客助手."
"金絡一要進山?而且發布了雇用單?"顧長生聞言,鳳眸當即微微的眯了起來.
"嗯."周沐點了點頭.
"好!"顧長生沉吟了一下,應了一聲,不過下一個瞬間,就覺得一陣兒頭重腳輕,被周沐一把扶住了!
"都告訴你了,神魂之傷非同小可,情緒不能有大的起伏,你……"看著懷中臉色長白的小女人,周沐的眸底,滿是心疼之意,忍不住的開口道,可是,話說到一半,周沐就歎了口氣.
"遇到了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能穩得住自己的情緒?弑無絕這是沒事兒,如果他出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