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無絕周身的生機,已經所剩無多,就算是進到女神之墓中,也不能改變什麼,再這麼下去,他會死的!
他一定會死的!
顧長生呆愣愣的看著弑無絕,而弑無絕,也在此刻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弑無絕的眼中,滿是隱忍的愛意,而顧長生的眼中,則是滿滿的糾結和掙紮……
她該恨他的!
其實,她真的該恨他的!
可是,她恨不起來!
她用一個忘情蠱,自欺欺人的忘了和弑無絕相識的種種,但是,這個人,畢竟是她當成恩人,當成知己家人看待過的人!
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在自己面前,若是顧長生心如磐石,殺人無數,可是,也做不到!
"長生,你知道,他的生機,為何會消失的這麼快嗎?知道他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嗎?"周沐看著自家小女人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歎息了一聲,壓低了聲音,再次開口道,"你還記得那日沙海之中,我們被沙蟻狂追不舍,你點燃了地下黑河,大火連天,我自願墮魔進入火海救你嗎?"
顧長生聞言,吶吶的轉頭,鳳眸之中,閃過一抹緊張之色.
她記得!
她當然記得!
她又沒有真正的忘記!
那日大火連天,她家妖孽為她墮魔,現在想起來,顧長生的心,都還緊張不已.
"長生,那日在連天大火之中,我看到了弑無絕,看到了他不顧一切趕來的身影……"周沐看著懷中人兒,吶吶的開口道.
這件事情,若是出于私心,周沐是不論如何,都不想讓自家小女人知道的!
他是一個男人,他不想自家的女人心中,還裝著另外一個男人.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的時日,本就無多,再隱瞞下去,也已經沒有了意義.
她的心中,裝著誰,都已經無關緊要,更有甚者,若是那人不是自己,更好!
這樣,待得自己死去,她也就不會傷心了……
當然,如果那人,不是弑無絕也更好,因為,弑無絕和自己,算是同病相憐,都時日無多了……
"妖孽,你是說,他會變成這樣,也是我害的?"顧長生看著眼前熟悉的臉,吶吶的開口問道.
弑無絕變成現在這種,弱柳扶風的樣子,都是自己害的?
他的生機,之所以消失的這麼快,竟然,都是自己害的?
自己曾經害的他一夜白頭,害的他欺天殿毀于一旦,害的他不得不面對英年早逝的命運,不容于天……
現在,又害的他更快的面對死亡嗎?
"是的,長生,你沒有理由放棄,哪怕,不是為了你自己,哪怕,結局並不是你想要的,你都有那個義務,將一切的真相揭開……"周沐聞言,點了點頭,沉聲開口道.
顧長生聞言,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她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就連自家妖孽,都反對自己.
可是,自家妖孽的理由,她無話可說……
她是自私,是不孝,可是,她卻不能,連累別人……
尤其是,當那個別人,是弑無絕的時候……
及至此時,顧長生不得不承認,弑無絕在她的心底,真的是一個很微妙的存在,不同于對周沐的愛,顧長生對他,始終都有虧欠……
她以為,那一日自欺欺人的對自家下了忘情蠱,就能將一切,盡數抹平,兩人恩斷義絕.
如今再想想,弑無絕除卻為了他闔族之人,最初對自己的算計,真正相識之後,卻是始終,不離不棄的陪在自己身邊……
他的話語,似是而非,雖然,隱瞞了他的真實身份,但是,卻從沒有做過任何傷害自己的事情……
她對弑無絕,有深情難副的愧疚,有被算計的恨,更有,一路同行的情誼在……
若非弑無絕是那幕後算計之人,顧長生是真的,除卻愛情,什麼都可以給他……
"長生,墓門已關,我們若是不繼續走下去,那麼,我們就永遠都離不開這神墓了……"周沐看著懷中愣神的小女人,緩緩的開口道,"女神之淚,就在眼前,用還是不用,你自己做決定……繼續走下去,或者是停留,只要是你的選擇,我都支持你!"
顧長生聽到這話,陷入了沉默之中……
過了好久,才在眾人的目光之下,緩緩的起身,離開了周沐的懷抱,往小靈犀走了過去……
小靈犀的手中,依舊捧著那黃金盒子.
那黃金盒子之中,兩顆女神之淚,流光溢彩……
"顧長生,你想好了嗎?"小靈犀看著往自己走過來的顧長生,吶吶的開口道,"其實,被困在墓中,也沒有什麼不好的,這里雖然沒有吃的,可是,我們也不會餓,我們可以在這里,及至天荒地老……"
"守著真相,及至天荒地老,自欺欺人的當一切,都未曾發生過嗎?"顧長生聞言,自嘲的輕笑了一聲,長長的歎了口氣……
是啊!
及至此時,她已經沒有了選擇的權利.
她不可能被困死在墓內,外面的世界中,有太多她牽掛的人和事兒……
她的兒子,她的國,她的臣民,她的家……
她不可以,因為自己的自私,止步于此,坐困等死!
那不是,她顧長生會做的事情.
"顧長生,你到底預感到了什麼?"小靈犀終是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預感到了,被我做過的最壞的打算,更糟糕的結果……"顧長生走到小靈犀的面前,雙膝跪地,緩緩彎下腰來,拉低了和小靈犀的距離,垂眸,看著她手中捧著的兩顆女神之淚,吶吶的開口道,"小靈犀,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身份嗎?好奇我和月神婆娑,也就是神尊荒古的關系嗎?或許,我就是,那個真相……"
有的時候,逃避可以解決問題.
但是,這個時候,逃避已經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了……
那些她不願意深想,也不願意承認的猜測……
只要,用了這兩顆女神之淚,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小靈犀聽到顧長生這話,袖珍的小臉之上,滿是驚疑不定之色,"顧長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女神之墓,或許,就是為我而准備的,而我,就是那個真相……"顧長生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緩緩開口道.
她可以自私,可以不孝……
這些,都無所謂.
但是,她不能害的所有人,都跟她在這女神之墓陪葬!
雖然,她能夠預料到,結果會很糟糕,出乎預料的糟糕,但是,她都不得不,繼續走下去了……
這麼想著,顧長生緩緩伸手,要去拿裝有女神之淚的黃金盒子……
"顧長生,你若是……我不怕死的!我可以在這女神之墓中,直到天荒地老的!"小靈犀見此,不知道為何,直覺的抱緊了手中的黃金盒子,不想交給顧長生.
"小靈犀,給我吧!一步步,走到了如今,那個真相,從來沒有給過我選擇的權利和機會!"顧長生見此,鳳眸之中,閃過一抹溫情,抬手,揉了揉小靈犀的腦袋,緩緩道,"我已經無路可退,無路可選,就算此時醒悟,就算我再抗拒,真相,依舊是真相,不會因為我的抗拒,便宜那麼一分一毫……"
"可是顧長生,我也有些心慌慌……"小靈犀聞言,依舊抱著黃金盒子不撒手,看著顧長生,吶吶的道.
"心慌又如何?不安又如何?抗拒又能怎樣?該發生的,終歸會發生,真相始終是真相,小靈犀,我已經掙紮過了,難道,你也想和我一樣,掙紮嗎?"顧長生聞言,無聲低笑,"沒有用的,該是我要面對的,終歸是要面對,這一次,就算我能鴕的一手好鳥,都沒用了……"
她已經到了女神墓中,一切,都已經無可更改.
走下去,揭露真相,已經成為注定……
面對這樣的結果,顧長生又能如何?
她還能如何?
"顧長生……我們……"小靈犀聞言,還想再說,可是,手中的黃金盒子,已經被顧長生拿了過去.
"我們,只能面對現實!"顧長生垂眸,看著懷中的黃金盒子,看著黃金盒子之中的女神之淚……
這兩顆女神之淚,她朝思暮想了一路,從南疆得知它的存在,心心念念到了女神之墓外!
如今,一路之上,千難萬阻,這女神之淚卻得來的如此不費功夫……
在墓門開啟,他們無路可退之後,就這麼平白無故的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這意味著什麼?
顧長生不是傻子,那些她不敢深想的所有一切,關聯起來,會是什麼原因,她若隱若現的,能夠感覺到……
手中捧著兩顆女神之淚,顧長生轉頭,往那一尊棺槨看了過去……
那棺槨,她從南到北,帶了一路……
她的父母,及至此時此刻,她依舊想要複生他們,想要讓他們重見天日……
可是,真的,可能嗎?
女神之淚在手,顧長生明豔的小臉之上,露出了一抹淒楚的笑意……
"萬事到頭終是夢,竹籃打水一場空……"失魂落魄的低喃了一句,顧長生拿著女神之淚,緩緩轉身,往那尊棺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