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無絕看著眼前的顧長生,蒼白如雪的臉上,滿是震驚之色……
他從未見過,如此卑微如同塵芥的顧長生!
她現在是多麼卑微的祈求,就證明,周沐在她的心中有多麼的重要,就證明周沐死在她面前的場景,對于她來說,多麼的難以接受!
所以,顧長生越是如此,越發的堅定了弑無絕出手的心!
他不能!
他絕對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顧長生清醒下去……
"顧長生!對不起!"
恨也好,既然注定得不到她的愛情,那就讓她恨自己吧!
如此,自己才能,好好的活著,才能有陪她走下去,而不生出別的心思的信念……
愛恨,只在一念之間,可是,弑無絕知道,今時今日,此時此刻,只要他出手了,那麼,顧長生就注定要恨他一輩子,永遠都不會原諒她!
顧長生看著愈發往自己靠近,離自己不過是一步之遙的弑無絕,瘋狂的搖頭,頭發散亂不堪,整個人看起來,都仿佛陷入了瘋魔之中,"弑無絕,不要!不要這樣!"
"你不就是怕我會崩潰嗎?你不就是怕我死嗎?弑無絕,我答應你,你現在說什麼,我都答應你!我答應你,即便是看著周沐在我的眼前形消骨隕,我也會好好的活下去,我也會肩負起我的職責和使命,我不會自甘放棄,我不會瘋魔,我不會的!我發誓!"
"弑無絕,你是知道我的,我顧長生最是注重諾言,我一諾千金,我既然許諾給你,我就一定會做到!"
說著,顧長生焦急的抬手,指向金寶小娃兒和小靈犀,語速極快的道,"他們也字啊,他們都看著呢!金寶和靈犀可以給你當證人,我顧長生,前世今生,從不輕易許下諾言,今日,我許諾你,不論如何,哪怕是天塌地陷,我都會好好的活著,答應我,不要打暈我!不要打暈我好不好?我求求你了!求求你!"
不止弑無絕從未見過這樣的顧長生,不止是金寶小娃兒和小靈犀從未見過這樣的顧長生,就連顧長生自己,都從未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陷入這樣的境地!
這樣卑微的屈膝,這樣卑微的祈求……
為的,不過是見自家妖孽最後一面!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開啟因果浩劫之卦,意味著什麼!
口述因果浩劫之卦,注定,要被因果浩劫加注在身,別說是周沐,就算是祖神親臨,也沒有生還的可能!
她的妖孽……
出來月宮神殿之後,就將要死去……
心痛如刀割,可是,顧長生卻頑強的抬著頭,看著弑無絕抬起的手!
近在咫尺!
真的是近在咫尺!
虛弱如同現在的自己,哪怕是弑無絕的生機,即將耗盡,她也完全不是對手!
如果,弑無絕這一手刀落下,她勢必陷入昏厥……
那麼,她的妖孽……
她就會錯過,和自家妖孽最後一見的機會!
不要!
她不要那樣的事情發生!
"弑無絕,我以神之子的身份,立下神誓,若我違背適才許諾,我所在乎的一切,我的家人,我的兒子,我的國民,都將不複存在!如此,你可信我?"目呲欲裂的看著眼前的弑無絕,看著她揚起的手刀,顧長生的眉心,日月輪轉的印記閃過一抹蒼茫的光輝……
而與之同時,天地也隨之一顫……
一道光速,打在了顧長生的身上……
神誓!
神的誓言……
顧長生的體內,畢竟留著神的血脈,她立下誓言之時,天地都有所感應!
神誓已成,就算是顧長生想要違背,都不可能!
因為,誓言的力量,會牽引她,去做到那誓言中許諾的事情!
"顧長生……"
弑無絕看著眼前的顧長生,狹長的眸底,閃過一抹絕望之色……
沒錯!
真正的絕望!
及至此時,他才真正的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顧長生,真的很愛周沐!
愛到,哪怕命知道,立下神誓之後,她若是做了違背誓言的事情,誓言會讓她違背本心,按照誓言的內容來走……
哪怕是明知道,自己會陷入身不由己的地步,顧長生依舊執念的,要見到周目的最後一面……
"顧長生,他在你的心中,難道真的那麼重要?那麼的重要嗎?重要到,你願意為此立下神誓,願意為此,失去本心?他,到底比本殿,好在哪里?"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此時此刻的弑無絕,感覺到深深的無力.
發自心底的無力.
顧長生多麼任性,多麼的隨心所欲,他之前,才剛見過!
月宮神殿之中,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都是被親生母親算計之時,顧長生哪怕是死,都不願承受宿命的安排成神!
而眼下,她卻為了周沐,為了見到周沐的最後一面,立下了這樣的誓言!
這神誓一立,就意味著,她或許會做出違背初心的事兒……
哪怕是,好好的活著,並非她所願……
她也依舊只能好好的活著!
哪怕是,肩負起她的職責和使命,並非是她的初衷……
她也只能去肩負,去承擔!
"重要!很重要!我可以枉顧自己的死,但是,我不能讓他死的如此淒涼!弑無絕,他是我傾心愛慕的男人,是我前世今生,唯一想過要相伴白頭的男人!"顧長生聞言,一臉篤定的開口道,"他許我此生不離不棄,許我刀山火海永相隨,許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哪怕是死,我都不會負他!弑無絕,及至此時,你難道還不死心嗎?"
"就算,這個世上,沒有周沐,我和你的相識,這只會是一場相識相知,能夠讓我動心的男人,能夠讓我愛慕的男人,唯有他!只有他!"
"我是曾經糾結過,曾經無奈過,可是,我卻從未愛過你,就算是如此,你還要打暈我嗎?"
"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你所做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弑無絕,放手吧,放開你,也放開我,就算,我和他,注定不能相守到老,但是,之前的回憶,之前的種種,也足以伴我余生!"
"哪怕是形消骨隕,哪怕是世間再沒有一點兒他存在過的痕跡,哪怕是我擁有了無盡的生命,歲月亙古,我與世長存,我也會用余生,去銘記他,去愛他,及至,天荒地老,海枯石爛!"
顧長生從來不是一個會把愛情掛在嘴上的人,因為,她覺得口頭上說出來的,到底不是真正的深情.
在這一點上,自家妖孽雖然會偶爾說情話,感動的她稀里嘩啦,也到底不是一個整日把情愛掛在嘴上的男人!
他們,只是習慣了彼此,習慣了回眸之時,他們就在彼此的身邊.
習慣了,同一片天空之下,有著彼此的呼吸,有著彼此的溫度……
他們,只是心在一起,人也在一起,其他的,都無需多言!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的弑無絕,顧長生知道,有些話,終于要說清了,她並不愛眼前的男人,以前不愛,以後,也不會愛!
前世今生啊,如此漫長的歲月之中,能夠讓她心動的男人,始終都只有一個周沐而已!
她不可能,忘記他,更不可能,給弑無絕想要的任何一點兒感情!
她可以把弑無絕當家人,當親人,當至交好友,可是,唯獨不會把弑無絕,當愛人!
絕對不會!
"顧長生,你是何其的殘忍!又是何其的善良!"弑無絕居高臨下的看著蜷伏在地的顧長生,搖頭連連,蒼白如雪的臉上,滿是自嘲之色,"你殘忍的告訴了我,你的感覺是何等的絕對,又善良的堙滅了我的希望,讓我,不用在苦苦等候!"
"如此……也好……也好……"
弑無絕說著,不斷的倒退.
抬起的手,終是,緩緩的落了下來……
只是,整個人,卻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精神變得更加微眯了一些而已……
顧長生,這個他弑無絕此生唯一心動的女人,此生唯一傾慕過的女人,終究是,不會愛他!
這也算是,最後的解脫吧!
她執念的想見到周沐的最後一面,那就讓她去見好了!
神誓已經立下,就算是顧長生自己,都無可更改,她終究會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他弑無絕,要的不多,只要,顧長生還好好的活著,就好……
哪怕,她愛的不是自己!
哪怕,她要守著和周沐的回憶,及至時間荒蕪,歲月盡頭,都無所謂了!
他只要她,活著!
顧長生看著退下的弑無絕,拔劍弩張的身子,瞬間委頓在地,提著的心,這才徹底的放了下來……
忍不住的轉頭,往金寶小娃兒和小靈犀站立的方向,望去……
金寶小娃兒和小靈犀的身後,就是月宮神殿的大門……
如今,月宮神殿,已經人去樓空,唯有,她的妖孽,還在里面……
可是,等他再出來之時,定然是已經開啟了那安置在月宮神殿後殿的因果浩劫之卦,定然是,注定難逃形消骨隕的狹長……
"妖孽,我在這里!我在這里等著你,你能聽得到我說話嗎?妖孽……"
斜依在棺槨之上,顧長生連走向那扇門的力氣,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