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三十四分,陳歌在警車里接到了顏隊的電話.
"情況不是太妙,對方警惕性非常強,似乎已經發現了我們."顏隊隨後又給陳歌發送了一張照片:"我們的偵查員在進入電梯後,看見里面扔著一部手機,上面有這麼一段正在編輯的信息."
照片里正是小顧的手機,微信輸入欄中有一段很奇怪的話:
"爸爸殺了我們,將我們放在了樓梯上."
"哥哥躺在我後面."
"弟弟躺在我前面."
"你能找到我們嗎?"
"什麼意思?"陳歌看到小顧手機上的信息後有些疑惑,不是太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我懷疑那群瘋子已經發現了我們,所以才會故意在電梯里留下這樣一段信息."
"你們已經進入三號樓了?"陳歌之前給顏隊他們提過醒,囑托他們千萬不要打草驚蛇.
"兩個行動組全部都身穿便裝還未進入芳華苑小區,車輛停在距離事發小區一百五米遠的路口,車內有專人待命."
"那怎麼可能被發現?難道是你們的偵查員出了問題?"
"不可能,進入三號樓偵查的是我們這里的老手,擁有七年刑偵經驗,曾協助我們破獲過多起惡性案件."顏隊並不認為自己的手下會出現問題:"再說他剛打開電梯就看到了這個手機,想要在不被人看到的情況下,提前布置好這個手機,至少需要三分鍾的時間,而在三分鍾之間,我們的偵查員還沒有進入芳華苑小區."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就是說犯罪嫌疑人在你們到來之前,就已經布置好了這個手機."陳歌想通了以這一點後,臉色一變:"那個找到了手機的偵查員現在在哪?"
"他還在三號樓內,照片是他拍照傳回來的."
"糟了!你們趕緊讓他回來!"陳歌心里很清楚,怪談協會誘騙小顧上鉤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對付自己!那個殘留著古怪信息的手機,應該是為他准備的!
接觸過很多鬼怪之後,陳歌已經摸索出了一些規律,包括紅衣在內,絕大部分鬼怪想要害人都需要一個媒介.
比如說收到了張雅的情書,播放了許音的磁帶,使用圓珠筆玩筆仙游戲等等.
普通人需要一個"特殊的東西"成為開關,才能接觸到另一個世界.
小顧手機上殘留的那段信息其實就是一個開關,看到了信息,就相當于被一個或幾個未知的鬼怪盯上.
"好."顏隊沒有細問原因,用內部通訊裝置,給偵查隊員下達了暫時撤離的指令,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僅僅只過去了幾分鍾的時間,那名偵查員就失去了聯系!
"出事了?"顏隊沒有掛斷電話,陳歌在這邊聽得清清楚楚:"我可能還有三,四分鍾才能到,你們千萬不要再派人進去!"
手機那邊幾名警察都在商討對策,過了十幾秒,陳歌聽見電話里傳出車門打開的聲音,好像有人找到了顏隊.
雙方交談過後,顏隊讓他呆在車里,然後又拿起了自己的手機對陳歌說道:"剛才那個偵查員帶過的徒弟找到了我,他師傅給他發送了微信."
"你剛才聯系偵查員的時候,他不是沒有給你回應嗎?"陳歌愈發疑惑:"那個偵查員給他徒弟發送了什麼?"
"就三個字--在不在."
"在不在?"
"這個信息肯定不是我們偵查員發出的."顏隊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一個經驗豐富的偵查員絕對不可能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對自己徒弟發送無意義的短信.如果他有什麼需要,或者是遇到了危險,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現場總指揮."
"看來那位偵查員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陳歌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他只是在心里想了想.
"不管他有沒有遇害,我們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偵查員身陷險境,這種情況下顏隊自然不會再蹲守在小區外面:"通知一組和二組,立刻行動!進入三號樓!"
"顏隊,別沖動!樓內的精神病人非常危險!"
"情況有變,現在只能采用其他計劃,你把電話給老吳,讓他先把車子開到我這邊,與我彙合."
人命關天,陳歌知道勸不住顏隊,只能退讓:"其他人沒事,你注意別讓那個收到了信息的警察進入大樓,他可能已經被盯上了."
偵查員看到了小顧手機里正在編輯的信息,然後出了事.
出了事後,立刻給自己徒弟發送了信息,陳歌隱約覺得這其中隱藏有問題.
他又聯想到了小顧給他打電話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好像和老王有關.
重新推導一遍,小顧已經確定來鬼屋工作,大晚上跑進芳華苑小區巡邏的概率不大,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三號樓當中?
"小顧的遇險,很可能就是老王先給他發送了信息!"
陳歌還想對顏隊說些什麼,但是顏隊已經開始部署,掛斷了電話.
三分鍾後,陳歌來到芳華苑小區.
"那個失聯的偵查員找到了嗎?"
"已經在二樓樓梯拐角找到,身體無礙,但是卻陷入昏迷,據現場人員反應,他瞳孔渙散,臉色很差勁."顏隊站在車邊,手里拿著他們內部的通訊裝置,愁眉不展:"我現在好奇的是,凶手是怎麼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讓一個擁有格斗基礎,身體強健的成年人陷入昏迷的."
兩人交談的時候,那名偵查員已經被抬出,有專人在照顧他.
陳歌看了一眼那個偵查員的著裝,完全就是一個普通人,只要不掀開外衣,在看不到警用對講機的情況下,根本發現不了他的身份.
"怪談協會應該是把這位便衣當做意外入局的路人了,他們視生命為草芥,就算是面對無辜者也會毫不留情,不過這回他們算是踢到鐵板了."
陳歌第一次去24層的時候,朱秀曾向怪談協會提出請求,希望怪談協會能夠出手,幫助他逃脫警方的通緝,不過怪談協會明確的拒絕了他."
這個小細節證明了一件事,怪談協會並不敢和警察發生正面沖突,他們就像是活在這座城市陰影當中的老鼠,制造著垃圾,撕咬著腐肉,但卻永遠不敢見光.
"顏隊,電梯里那個手機你們的人找到了嗎?"陳歌又問出了另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小顧手機上那段未編輯完的信息是怪談協會故意留下的陷阱,看了以後很可能會觸發不祥.
"已經被一組找到,裝進證物袋里了."
顏隊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但是陳歌不同,事關幾條人命,他不敢再耽誤時間:"顏隊,那群精神病真正想對付的是我,這事我不能逃避."
他說著就朝芳華苑小區那邊走去.
"你等等."如果換個受害者過來,顏隊一定會攔住對方,但陳歌不太一樣.
他從車子里拿出一台對講機塞進陳歌:"會用嗎?"
"會,我鬼屋以前員工多的時候,人手一台."
"那就行."顏隊還是有些不放心,又朝開車的老吳招了招手:"你倆一起進去,也好有個照應."
顏隊的好意陳歌沒有拒絕,他和老吳一同進入芳華苑小區.
為防止引起不必要的恐慌,顏隊沒有通知樓內住戶,三號樓內依舊安靜的嚇人.
昏暗的燈光映照著慘白的牆皮,陳歌和老吳走到了電梯旁邊.
"顏隊讓我們跟在二組後面,咱們現在去五樓."老吳剛通過對講機確定了兩個行動組的位置:"等會你就在我身後,不要亂跑."
讓受害人參與抓捕,這樣的情況極少出現,但考慮到發生在陳歌身上的一系列事情後,老吳很快就釋然了.
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僅用了三個星期的事情,就填滿了重案檔案室的一排檔案櫃.
想到這,老吳朝旁邊挪動了一步,與陳歌保持著快兩米的距離.
"老吳,咱們先去找一組!那個手機有問題,現在一組的處境很危險!"陳歌聲音急促,拖得越久,一組就越有可能遇到危險.
"不行,顏隊交代過,讓你跟著二組."
"先去看一眼,如果一組沒有出事,我們再去跟二組彙合."
"好吧."老吳猶豫了半天,才和陳歌一起進入電梯,按下了通往八樓的按鍵:"一組和二組分別負責左右兩邊的樓梯,一組進度比較快,所以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也比二組大."
"沒事."陳歌隨口回道,他看著顯示屏上的數字一點點發生變化,目光卻停在了那個多出來的數字--24上.
兩人很快到了八樓,此時一組已經上到了九樓,他們逐層搜查,進度很快.
老吳在對講機里和一組組長取得聯系,兩人鑽進旁邊的安全通道來到九樓.
站在樓道口等了一會,一組組長身邊跟著兩個人從走廊里跑出:"你咋把他也帶來了?"
一組組長身體很壯,陳歌在市分局被審訊的時候,此人就坐在桌子對面,顏隊喊過一次他的名字,好像叫做李政.
"顏隊交代的,我只是服從命令."老吳看了一下李政身邊的兩個人:"你們一組怎麼就剩下三個人了?"
"我讓小賈和阿城在樓道里接應,防止凶犯在我們進入樓層搜查的時候趁機逃走."李政朝樓道里看了看:"你們沒遇到他們嗎?"
被他這麼一說,陳歌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你們在電梯里撿到的那個手機,是不是在他們身上?"
"是啊,怎麼了?"李政也是久仰陳歌的大名,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眉頭一皺,拿著手電,直接站在漆黑的樓道里大喊:"小賈!阿城!"
樓道里聲音傳出很遠,沒過多久,李政的對講機里傳出回應:"政哥,小賈不知道怎麼回事,一直往樓上跑!我們現在在十四樓,我剛抓住他……小賈!你要干什麼?!你瘋了!"
對講機里的聲音突然變得雜亂,緊接著就聽到重物摔倒的聲音.
"阿城?"李政握著對講機,朝身後喊了一聲,領著其他幾名隊員朝樓上沖去.
陳歌和老吳也趕緊追了上去,幾人狂奔到十四樓,阿城正捂著臉躺在地上,血從指縫中滲出.
"老吳!你倆馬上把阿城送下去."
"政哥,我沒事,你趕緊去找小賈,他就跟中邪了一樣!"
李政拿開阿城的手看了一眼,他的臉頰被咬爛,手背也被咬了一個傷口.
"那個手機,是不是在小賈身上?"所有人里就陳歌情緒還算比較穩定:"你們兩個是不是看了手機上的信息?"
"我沒看,小賈在把手機裝進證物袋的時候看了兩眼."阿城如實回答.
"果然跟那條信息有關."陳歌回想著信息的內容,非常古怪,他在心里回想:"爸爸殺了我們,將我們放在了樓梯上,那信息的前兩句應該是在暗示樓梯,可後面的哥哥弟弟一前一後是什麼意思?還有最後為什麼要去尋找它們?"
在陳歌思索的時候,李政已經帶著人沖上了十五樓.
"老吳,你在這守著小賈,我上去看看."陳歌沒給老吳開口的機會,直接跑了上去.
"第一個看到信息的偵查員昏迷了,第二個看到信息的小賈卻好像發瘋了一樣,症狀為何會存在不同?"
李政他們不敢分開,又怕錯過小賈所在的樓層,所以順著樓梯往上追,陳歌就沒有這個顧慮,他跑到十五樓之後,走到電梯旁邊.
等待電梯門打開後,直接按下了23層的按鈕,他准備去最危險的23層看一下,畢竟小顧電話里提到過這一層.
"希望小顧能夠沒事."
電梯門緩緩閉合,陳歌手指搭在複讀機開關上.
如果只有他一個人過來,面對怪談協會未知的手段還真有可能中招.可惜這一次,他是和警察一起來的,人數上反倒占據了優勢.
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變化,在電梯上升到二十一層時,陳歌自己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他滑動屏幕,沒想到竟然是小顧手機發來的信息.
"在不在?"
看到信息的第一眼,陳歌就給他回了一句.
"報位置,我現在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