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4章 我一直想要做的一件事(4000)

深灰色的城市被大雨籠罩,馬路上車輛逐漸變少,慢慢的耳邊只剩雨滴落下的聲音.

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街道上那個小小的站台仿佛被遺忘了一樣.

陳歌提著背包,低頭看著積水中兩人的倒影.

張雅拿著雨傘,眼中滿是詫異,她似乎沒想到陳歌會說那句話.

104路公交車開出了站台,片刻後4路車進站.

"張老師,4路車來了,明天見."陳歌擺了擺手,臉上帶著很開心的笑容.

他看著張雅朝4路車走去,自己則靠著站牌,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不能回家,推開家門的瞬間黑夜就會降臨,再出來就是新的一天了."

"當城市陷入黑暗,隱藏的汙穢和邪惡應該會暴露出來,希望今夜能有收獲."

仰起頭,站台上只剩下了陳歌一個人.

鳴笛聲響起,車輛發動,4路車很快開出了站台,雨幕中只剩下一個撐著紅傘的女人.

"張雅?"

公交車已經開走,但是張雅卻留在原地,沒有上車.

"你怎麼不走?"陳歌疑惑的看著張雅,對方撐著傘又重新回到了站台上.

"我每天會在辦公室備課,然後坐最後一班車離開."張雅指著站牌:"剛才那好像是最後一班104路車,你沒有趕上,又沒有帶傘,我怕你回不了家,再像上次一樣."

"我……"能言善辯的陳歌這時候卻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麼反駁.

"你好像很害怕回家."張雅走到陳歌身前:"能給老師說說原因嗎?"

"沒什麼."

"和家人鬧矛盾了?還是生活上遇到了麻煩?"張雅聲音中透著關切,她的善良是與生俱來的,讓人不忍心去欺騙:"你本質上是一個很好的孩子,老師能看的出來,但是你心里好像裝了很多事情,你似乎從來沒有真正開心的笑過."

陳歌沒有說話,雨越下越大,就算躲在站台里,衣服仍舊被打濕.

兩人誰也沒有離開,過了一會張雅撐開了傘,很是無奈的看著陳歌:"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強求."

她朝陳歌招了下手:"走吧."

"去哪?"陳歌愣了一下,他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

"先去我家把濕衣服換下來,千萬別感冒了."

"這不好吧?"

"那我能把你一個人扔在站台上嗎?下這麼大的雨,太危險了."張雅晃動了一下雨傘,她就像是鄰居家的成熟大姐姐,連無奈的表情都很好看:"你真應該好好和家人溝通一下,很多事情都是溝通不好導致的,尤其是家人之間的矛盾.行了,別墨跡,快點過來."


陳歌自己家的門不能隨便打開,為了拖延更多的時間,他半推半就的走到了張雅身邊.

兩人沿著馬路走了很久,終于看到了一輛出租車.

等他們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

"這就是你家嗎?"陳歌腦海里並沒有關于張雅房間的記憶,他印象中的張雅一直住在宿舍里.

推開防盜門,里面是一個六十平米的小屋,面積雖然不大,但各種家具齊全.

"我以前住在市區,後來我父母出了車禍.我住在他們那棟房子里,總是會去想以前的事情,所以我就把那個房子賣了,又在這里買了個小房子."張雅似乎已經從悲傷中走出,她可以很平靜去講述這些.

當然,她也有可能是為了給陳歌做一個榜樣,早上她知道陳歌為什麼會一直帶著高跟鞋的原因後,心里其實很不是滋味.

正因為經曆過,所以更能體會那種感覺.

收起雨傘,張雅打開了客廳的燈:"這些家具都是我自己布置的,怎麼樣?很不錯吧?"

張雅說話的時候,陳歌則看向了垃圾桶,里面扔著好幾罐喝光的啤酒,還有削的坑坑窪窪的胡蘿卜皮:"你還喜歡喝酒?"

這個興趣愛好是陳歌沒有想到的.

"偶爾,偶爾才會喝一點點."張雅換了鞋子,將垃圾袋口系住:"我去給你拿身干衣服,你在這里等一下."

片刻後陳歌換上了張雅拿過來的衣服,一件張雅自己的寬口T恤:"你先湊合穿,我的其他衣服你可能都穿不了."

"沒事,這個就很好."陳歌低頭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和張雅穿著同樣款式的衣服,只是顏色不同.

"濕衣服給我,我用熨斗給你熨干,你先去沙發上寫作業吧,馬上就要摸底考試了,你也要給自己一些壓力才行."

張雅拿著陳歌和她自己的濕衣服進入了衛生間,陳歌左右看了看,他將濕了一半的背包放在沙發旁邊,打開檢查了一下.

"萬幸,漫畫冊和張雅的故事書沒濕."陳歌也想寫作業,給張雅留個還可以挽救的好印象,但是他連課本都沒有帶回來.

幾分鍾後,張雅從衛生間走出,她看了眼牆上的表:"餓了吧?讓我看看冰箱里還有什麼能吃的,咱們先墊一墊."

張雅從冰箱里拿出了幾個西紅柿和雞蛋,她平時應該很少做飯,有種手忙腳亂的感覺,打雞蛋的時候還把蛋殼弄進了碗里,趕緊又拿筷子給一點點挑出來.

"老師,要不我來做吧?"陳歌看著張雅做飯,眼中滿是笑意.

"你會做飯?"

"恩,你上一天課辛苦了,我給你做一頓,就當是謝謝你今天收留我."陳歌把張雅輕輕推到一邊,打開冰箱看了看,里面都是些很常見的東西.

幾個西紅柿,幾個被削的面目全非的胡蘿卜,兩根黃瓜,一整塊豆腐,半塊放了好久的雞胸肉,還有一塊瘦肉和半袋吃剩的老榨菜.

"原來凶神吃的東西跟我平時吃的也差不多."

"需要我幫忙嗎?"張雅很懷疑陳歌的能力,畢竟現在會做飯的高中生並不算多.


"你坐沙發上好好休息一下吧,廚房是屬于男人的浪漫."陳歌先拿出兩個小婉,一個碗里放入蛋液,鹽,各種調味料,然後把那半塊放了很長時間的雞胸肉切丁醃制.

另一個小碗倒入水,將半袋老榨菜泡入其中.

然後起鍋燒油,把豆腐切塊,煎至金黃,取出豆腐備用,接著又用這個油鍋爆香蔥姜蒜,最後放入調料和金黃色豆腐煨煮.

合上鍋蓋,陳歌提刀張雅之前切好的西紅柿精修了一下,撒上白糖.

他又取出黃瓜,用刀去皮切圓,撒上一點鹽和調料.

同一個盤子,左邊是白糖西紅柿,右邊是涼拌黃瓜,一咸一甜,兩種口味.

做好這個之後,陳歌又起了一口炒鍋,將瘦肉切成絲,放入鍋內炒散,然後取出浸泡過後晶瑩剔透的老榨菜.

切碎,一起爆炒,放入調料.

這時候旁邊煨煮的豆腐已經好了,裝盤出鍋.

簡單清洗後,倒入清水,陳歌將冰箱里剩的掛面下入鍋內.

面好的時候,榨菜炒肉的香味也飄了出來.

出鍋盛飯,細如龍須的面條上放著晶瑩剔透的榨菜炒肉,讓人胃口大增.

"老師,來端飯."陳歌朝旁邊看了一眼:"鐵板豆腐,榨菜肉絲面,等會還有個我自制的雞米花,那塊雞胸肉我看快要壞了,覺得還是早點吃比較好."

張雅眼睛瞪得老大,香味不斷挑逗著她的味蕾.

浸泡在蛋液里的雞胸肉醃制的差不多了,最後的步驟很簡單,將切成丁的雞胸肉裹上澱粉炸熟.

金黃酥脆,香氣撲鼻,但是陳歌還有點不滿意:"要是有面包糠就好了,分兩次炸會更嫩更香."

所有的菜全部出鍋,擺了慢慢一茶幾,張雅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這些飯菜就是用自己冰箱里那些剩菜做出來的.

"主食是面,鐵板豆腐和雞米花如果覺得油膩的話,還有涼拌黃瓜解膩,你如果不喜歡吃咸的涼拌菜,我還准備了白糖西紅柿,酸酸甜甜的很爽口."陳歌看著眼睛在放光的張雅,笑的更開心了.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廚房,也坐到了茶幾旁邊,張雅雖然很想吃,但一直沒有動筷子,顯然是在等陳歌一起.

"那我不客氣了."張雅先吃了一口鐵板豆腐,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還有湯汁滲出.

"好吃嗎?"

"好吃啊!"

陳歌坐在張雅對面,他看著張雅吃飯的樣子,嘴角不自覺的開始上揚:"要是能天天給你做飯就好了."

窗外暴雨傾盆,雷電交加,屋內的兩人卻在享受一種很簡單,也幾乎很難再現的晚餐.

飯菜全部吃完,張雅去收拾碗筷,陳歌則坐在沙發上,他強迫自己不去看張雅,但是目光總是會不由自主的落在張雅身上.


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張雅在放碗筷的時候抬了下頭,正好和陳歌的眼神對視.

大概就是零點幾秒的時間,陳歌已經低下了頭,拿著閆大年的漫畫冊翻看了起來.

"那是你自己的畫的嗎?好厲害!"洗完了碗筷的張雅走到沙發旁邊,房間客廳不大,放下沙發和茶幾後也沒有太大的空間了.

"是我朋友畫的."

陳歌合上了漫畫冊,張雅卻不太相信.

"真的嗎?其實我挺喜歡那些愛好廣泛,多才多藝的人."

"那這就是我畫的,被你發現了."陳歌很果斷的承認了,反正現在閆大年也無法出現.

"你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你."張雅泡了兩杯茶放在茶幾上:"我怎麼感覺你除了學習,好像什麼都會?"

"差不多吧."陳歌仔細想了一下,自己確實可以說是多才多藝,精通很多行業的技能.

"你倒不客氣."張雅搖了搖頭:"挺好的,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並且會為之努力就是一件好事,不像我……"

陳歌聽出張雅有一絲絲失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現實中的張雅是學舞蹈出身的,還在大賽上拿過一等獎,可是現在的她卻成為了英語老師,這是一個和舞蹈完全不沾邊的職業.

他朝張雅挪了挪,端起那杯熱茶,遞給張雅:"其實我明白你一直都是在故意讓自己堅強,在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心里藏有很多事情,你僅僅是不說出來罷了."

杯中的茶冒著熱氣,兩人坐在一起.

一頓親手制作的晚餐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本應是作為老師的張雅去開導陳歌,但不知道從那一刻開始,陳歌開始試著慢慢打開張雅的心扉.

"別人只是覺得你性格好,溫柔,善良,但我在意的是你有沒有受到委屈."

悄悄的坐在張雅身側,陳歌拿起了那本張雅的睡前故事書:"我之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但在見到你的時候,接近你的時候,聽你勸說的時候,和你走在一起的時候,我總會產生一種感覺,你明明自己滿身傷痕,卻還要強撐著露出笑臉去安慰別人."

過了許久,張雅才抬起頭,她看著陳歌,想要習慣性露出笑容,卻做不到.

"我看到你的第一眼也覺得你很熟悉,可能是因為我們有相同的經曆吧."張雅抿了一口茶:"老師以前是學習舞蹈的,我很喜歡跳舞,真的很喜歡,我感覺自己在跳舞的時候好像變成了一風,可以自由的舒展,什麼都不用去想."

"那你後來……"

"老師上學的時候,沒有人願意和我交朋友,她們說我的舞蹈是賣弄身體,不斷編造一些越來越離譜的謠言,不過這些還不是我最後放棄舞蹈的原因."張雅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天傍晚發生了一件事,我在舞蹈室里練舞,有個喝醉的家伙沖了進來,我嚇的到處亂跑,大聲呼喊,希望有人能夠救我,可是沒有一個人過來."

"我穿著跳舞時的裙子一直跑到了樓下,終于看見了我的老師,她幫我攔住了身後的醉漢."

"我本以為自己終于得救,可誰知道噩夢才開始.第二天我來到學校後,所有人都對我指指點點,第一節課沒上完我就被叫到了辦公室,那位醉漢也在,他和救了我的老師一起汙蔑我,說一切都是我自導自演的,沒有人願意為我作證,班里所有人都覺得這就是真相."張雅已經說不下去了:"從哪以後我就不敢再進入舞蹈室了,我不敢一個人練舞,甚至好長時間不敢一個人獨處."

陳歌輕輕拍了拍張雅微微顫抖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沒事了,形影不離,以後我都不會再讓你一個人獨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