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院長帶給孫小軍的沖擊太大,他內心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我懷疑.
"別想那麼多,不管你是詛咒之種也好,希望之種也罷,你救了大家是個事實."陳歌伸手指向遠處,一個穿著紅色雨衣的女人和一個穿著藍色雨衣的小孩站在一起.
久別重逢,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沒有去打擾她們.
"如果沒有你,紅雨衣可能永遠無法見到自己的孩子,你帶給了大家很多的美好,這就足夠了."陳歌不斷開導著小孫.
"我大概明白了."孫小軍點了點頭:"老板,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盡管說."
"我就不回恐怖屋了,我想在這片廢墟上修建一所真正能夠治愈痛苦和絕望的醫院."小孫臉上露出了笑容:"我是詛咒之種,會帶來不幸和災厄,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不過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證明,詛咒之種不僅自己可以獲得幸福,還能夠幫助別人重獲新生."
"那我以後恐怕要叫你孫院長了."在醫院的這段時間,小孫成長的非常快,陳歌也對他比較放心.
將詛咒醫院的廢墟交給小孫之後,陳歌提起背包在四周走動.
救治完了大部分員工的紅色高跟鞋站在某個地方發呆,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前面是一個破損嚴重的手術台.
陳歌依稀記得黑色手機當中還有一個關于紅色高跟鞋的好感度任務,那個任務要求陳歌去詛咒醫院的手術室.
不過現在手機無法開機,手術室也被埋在了廢墟下面.
"你在看什麼?"陳歌提著包,走到了紅色高跟鞋旁邊.
紅色高跟鞋搖了搖頭,她血紅色的眼眸中有一絲茫然.
院長魂飛魄散後,許音獲得了院長剩余的大部分力量,至于詛咒醫院里那些稀奇古怪的詛咒則全部被紅色高跟鞋獲得.
等她消化掉那些詛咒,絕對可以成為新的詛咒凶神.
"世界上有很多丑陋的東西,但也有很多美麗的東西,以後你就留在恐怖屋吧,大家一起去看遍世間的美好."
陳歌在噩夢當中知曉了紅色高跟鞋的真名,黑色手機里的好感度任務其實已經沒有必要去做了.
真名是擅長詛咒的厲鬼唯一的弱點,既然紅色高跟鞋願意讓陳歌知曉自己的名字,那說明陳歌就是她唯一信任的人.
活人在世間尚且找不到幾個可以完全相信的人,對于受盡痛苦折磨和絕望的厲鬼來說,完全值得信任的人更加難以遇到.
猶豫了片刻,紅色高跟鞋輕輕點頭.
她揮動手臂,無數詛咒絲線湧入廢墟,在手術台下面找到了一份病例單.
那份病曆單上張貼了她以前的照片,還有她曾經的故事.
詛咒的絲線將病例單撕碎,紅色高跟鞋徹底告別了過去所有的仇恨和痛苦.
處理完了詛咒醫院的事情之後,陳歌和眾多員工一起,帶著自己昏迷的父母進入了血城深處.
陳梟臨走之前為陳歌指明了道路,再加上數位凶神在四周,他們一行人並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穿過一條條血色街道,經過一棟棟滿是血汙的建築,在濃郁的血霧當中,他們來到了血色城市的中心.
看著眼前修建在血城中心的建築,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靠近血城中心的區域有二,三十層高的血樓,每一層都爬滿了血絲,住滿了猙獰的惡鬼;有建築規模不輸給詛咒醫院的廢棄血色醫院,里面滿是湧動的血肉;還有完全由殘肢拼合成的黑色教堂,散發著濃濃的不詳氣息,建築頂部甚至還釘著一位半死不活的凶神.
血城中央區域的每一棟建築都散發著驚人的恐怖氣息,反倒是最中心的那棟建築看起來沒有什麼特點,普普通通.
撫摸著熟悉的防護欄,陳歌目光複雜.
在血色城市最中心的位置,修建了一座破舊的鬼屋,這鬼屋和含江新世紀樂園當中的鬼屋一樣.
"沒想到這就是血城最深處的建築."
陳歌拉開防護欄,掀起厚厚的遮光簾.
這里的一切他都非常熟悉,他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當中.
"有人在嗎?"
陳歌在幾位凶神的陪伴下進入恐怖屋,他穿行在走廊上,推開一扇扇房門,但是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這似乎是一個空房子.
"善念消散的時候說有人在血城最深處等我,陳梟也讓我進入血城深處找一個人,現在我已經到了,可為什麼這里卻是空的?"
思索片刻後,陳歌忽然想起了什麼,他進入鬼屋一樓的衛生間,看到了隔間上畫著惡鬼圖案的血色門板.
血門有很多,但是門板上刻有惡鬼圖案的門卻很少.
那一瞬間,陳歌腦海中閃過了很多念頭.
"我已經等你很久了."一個孩子的聲音從衛生間鏡子中傳出,陳歌猛地扭頭,他雙眼緊盯著鏡子.
身體不由自主的靠近,雙手抓著洗漱池的邊緣,陳歌就像是第一次做噩夢級別任務時那樣,站在了鏡子的前面:"你是我的善念?"
鏡中的孩子面帶溫暖的微笑,他輕輕搖了搖頭:"以前我是你的善念,但現在我代表了這座血城的意志."
"我在詛咒醫院院長的記憶中看到,你為了救黑潮當中的執念和厲鬼,選擇與血城融合,從根源上來講,你還是我的善念."陳歌也不知道為什麼,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退讓.
鏡中的孩子沒有和陳歌爭論,他臉上一直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你沒有辦法從鏡子里出來嗎?我想要看看純善是什麼樣子的,以後我也想要往這個方向發展,至少表面上我想讓大家覺得我很善良."單手拖著碎顱錘,陳歌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人們總是因為我過于直爽而誤解我."
他看著鏡子里的孩子,那感覺就像是和另外一個自己對話一樣,不需要隱藏任何秘密.
"我沒有實體,只是一道意志,必須要依附在血城的某件物品上才能出現,並且永遠不能離開血城."這孩子明明住在血城最深處,但他的聲音卻格外的溫柔,和他對話很舒服.
"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你應該也獲得了超乎想象的能力才對."陳歌眨了眨眼睛,鏡中的孩子明白了陳歌的意思.
"作為血城的意志,我能夠控制這里所有的門,讓血城無限擴張,甚至可以讓血城和現實緩慢融合."
"和現實融合?"陳歌有些驚訝,如果真是這樣,那血城意志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設想一下,假如院長的計劃成功,他可以通過善念來控制血城,那簡直就是一場災難.
"你應該見過失控的門吧?當推門人出現意外,而我沒有及時關閉那扇門,血城中沉積的大量負面情緒就會從那扇門蔓延而出,逐漸改變現實."那孩子看著陳歌的眼睛,輕聲說道.
"既然門的出現會導致現實崩壞,那你為什麼還要去推開一扇扇門?你連通了現實和血城,那這里沉積的大量負面情緒很可能會再次湧入現實."陳歌有些不理解,善念擁有一顆純善的心,他不應該去做風險這麼大的事情.
"那你覺得沉積在血城和霧海當中的絕望是誰制造出來的?"鏡中的孩子反問了一句.
"現實中的人?"
"沒錯,其實每個人的心底都有一口連接著黑色霧海的井,絕望,痛苦,大量的負面情緒和不堪回首的記憶全部通過這口井湧入了霧海.沒有人知道黑色霧海具體在哪里,也許它在某個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也許它隱藏在噩夢最深處,也許它就藏在每一個人的心里.可不管它在哪,有一點是我們無法否認的,黑色霧海每時每刻都在不斷擴大."鏡子里那孩子的語氣慢慢變得嚴肅了起來:"如果有一天霧海擴張到了極限,那里再也盛放不下人的絕望,你覺得會發生什麼事情?"
"倒灌?絕望會源源不斷從每個人心底的井冒出?"
"是的,也許霧海還遠遠沒有到承受的極限,但如果不加以控制,那一天遲早會到來."
"人所有的絕望和被遺忘的痛苦記憶全部進入霧海,黑色霧海因此而出現,那血城又是怎麼回事?"陳歌一開始以為血城是最恐怖的,直到最後他才發現,原來血城外面還有一片黑霧.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就算在最深的絕望當中,人也會保留一絲希望.黑霧是純粹的絕望和痛苦,代表著死亡和遺忘,血城則是血淋淋的人性中剩下的最後一絲希望,那份渴望救贖的心構築成了血色的城,隔絕于霧海.隨著霧海不斷擴張,血城也會不斷擴張,只是正常來說血城擴張的速度遠沒有黑霧擴張的速度快,所以我存在的意義就出現了."鏡中的孩子耐心給陳歌解釋著.
"你想要利用血城毀掉霧海?"
"只要人還心存絕望,霧海就無法毀掉.我想要做的是把現實當中那些最絕望的靈魂引渡到血城里,壯大血城,避免他們和黑霧融合."鏡中的孩子看向窗外:"血城里的每一扇血門都代表了一個最絕望的靈魂,這麼多年來血城擴張了無數倍就是因為這些靈魂."
"門"的存在,是血城為了引渡最絕望的人,陳歌大概明白了這點之後,他腦海中又冒出了很多問題.
伸手從口袋里拿出黑色手機,陳歌將屏幕碎裂的手機放在了鏡子前面:"爸的手機會變成這樣是因為你吧?是你在一步步的引導我?"
鏡中的孩子沒有否認:"你還記得第一個噩夢級別任務嗎?那個任務就是在這里開始的,你閉上了眼睛的時候,我就站在鏡子里看著你.我們隔著鏡面就像現在這樣,能夠看見彼此,但是永遠觸碰不到對方."
"也就說每一個任務和信息都是你發布的?"
"大部分是這樣的."
"我知道了,所以每一個星級任務前面都會有試煉兩個字,比如二星試煉任務暮陽中學,三星試煉任務第三病棟等等."陳歌腦子轉的非常快:"不過我還有一個疑惑,我鬼屋里的那些道具和場景,你是如何解鎖的?"
"這就是我接下來要重點要和你說的事情,隨著血城瘋狂擴張,這座城變得愈發的不穩定,絕望彌漫,厲鬼相互厮殺.在這里他們無法獲得救贖,想要真正消除他們心中的怨恨和絕望,恐怕還要回到現實當中."鏡中的孩子用最溫柔的表情,說出了最瘋狂的話:"我想讓這座血色城市成為霧海和現實世界重疊的交點."
"你瘋了吧?這麼多紅衣和厲鬼全部放回現實,含江方圓百里估計都要成為鬼蜮."
"所以我一直在謹慎的嘗試,一次只解鎖一個場景,由弱到強.你非常完美的做到了一切,迄今為止沒有發生過任何意外,你的存在就是對我設想的一種證明."鏡中的孩子掃了一眼黑色手機,鬼屋衛生間里湧現出一道道黑紅色的血絲,它們全部鑽入了手機當中:"這手機里有我唯一的執念,我傾盡血城之力讓它擁有了部分血城的能力,你鬼屋地下的場景就是門後世界的投影,它們會紮根在現實當中,成為連接血城和現實的樞紐."
碎裂的屏幕被血城中的黑紅色絲線修複,那些黑紅色絲線上散發著可以和凶神匹敵的氣息,鏡中的小孩似乎是用凶神的血肉在修複手機.
"活人的負面情緒被厲鬼吞食,而厲鬼的絕望,執念和遺憾則在現實中完成,這樣便可以最大限度維持血城的穩定,而穩定血城只是第一步,我真正的目標還是那片絕望的霧海.我無法完全讓霧海消失,但我會控制血城盡全力將它壓制,爭取可以救贖更多絕望的靈魂."鏡中的孩子將修複好的黑色手機還給陳歌:"以前我一直處于很危險的境地,詛咒醫院的院長偷走了我過去的身體,囚禁了我們的父母,他時刻利用這些來干擾我,想要奪取血城的控制權,但現在我再也沒有後顧之憂了."
鏡中的孩子無法離開血城,而詛咒醫院則不斷在黑色霧海中移動.如果不是陳歌,等到院長徹底吞食陳歌的父母,那結局還真是個未知數.
拿著已經修複好的黑色手機,陳歌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找到黑色手機時的場景,那一天仿佛就在昨日.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
"恩,其實有個東西我一直很疑惑,正好今天當面問問你."陳歌重新按下了開機鍵:"這黑色手機里有一個轉盤,投入游客的尖叫值就能獲得轉動次數,我轉了好多次,但是從來沒有轉到什麼好東西.我就想問問轉盤旁邊寫的那些獎勵是否真的存在?比如什麼增加壽命的靈果?改善體質的藥物等等?"
"那些只是為了激勵你進行的善意欺騙,轉盤當中只有厲鬼,與厲鬼相關的物品,還有血城里一些死者遺留的雜物."鏡中的孩子很是坦然的說道.
"你這麼不要臉竟然還能成為善念,這讓我對自己產生了新的認識."陳歌看著慢慢亮起的手機屏幕,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