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陳東方一起去封了三爺爺的棺材,棺材之中放的只是幾件三爺爺平時的衣服,忙完了這個之後我才回到家,到家的時候韓雪已經睡著了,我也沒去打擾她,而是一個人趟在沙發上,這麼長時間以來,我從未感覺到如此的害怕,陳家的族長一脈,活著守衛龍頭碑,死之後更是連尸體都被那些紙人給拉走.這可是死之後都不放過的意思.
我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腦袋里全是陳東方的那句話:"只要卷進這件事情中來的,沒有人能脫身,也不會有誰是善終,這就是命."
這句話,甚至比那些紙人還讓我感覺冰冷到窒息.
三爺爺被吊死,柱子叔被燒命懸一線,而在二十三年前,我爹被剝皮而死,陳家族長一脈曆代先祖死後尸體被拉走,這些人似乎就印證了陳東方的說法,不能善終,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甯.
我不停的在思考,思考值不值,我甚至想,如果大哥回來,我還在伏地溝當我的村官,日子雖然無聊但也平靜,可是大哥回來之後,一路雖然驚險,但是卻讓我的生活更加豐富了起來.同時卻讓我卷進這漩渦當中,到底值得不值得?
又或者說,這一切對于我來說,到底有沒有選擇?
我就這麼干坐著坐了一晚上,我沒有辦法入睡,只要閉上眼睛,最近經曆的各種畫面就全部浮現在我的眼前,穿著壽衣的傻子,拉開那血淋淋的胸膛,那綠色的小旱魃,卻有一雙黑色的眼睛,包括那些獻祭給先人們的紙人,竟然可以抬棺而來.
直到我聽到了外面的嗩吶聲,這是陳東方為三爺爺的送葬隊伍所找的嗩吶隊,一大早就開始吹了起來,而我媽也早早的起來,去買了兩捆燒紙回來對我說道:"雖然咱們姓葉不姓陳,但是三爺爺從小對你不錯,去給三爺爺送行吧,哎,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說沒就沒了."
說完我媽看了一眼一地的煙頭歎氣道:"你這孩子,一夜沒睡啊?"
"下午睡了一會,晚上就睡不著了.媽,我去給三爺爺燒紙."說完,我從我媽手中接過燒紙,夾著就出了門.
三爺爺的葬禮,就是農村老人普通的葬禮,除了因為三爺爺的威望幾乎整個陳家人都來了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排場.這就跟現在整個村子里或許除了我跟陳青山之外沒有人知道陳東方是上海那邊一個極厲害的人一樣,從這一點上看,陳東方就是一個很低調的人,要換做別人家,大多都會講究一個氣勢.
我去了之後,也被人發了白頭巾,跟在送葬的人之中,外姓人也不是不能參加葬禮,只不過是不能在送葬的途中去獻祭罷了,等到時間到了,大家一齊起棺,送葬的隊伍這就開拔,而三爺爺墳地的位置,就在陳家的祖墳墳園之中,挨著三爺爺的父親一塊埋著.
送葬的隊伍會在十字路口停一下,這時候會擺上祭壇,由三爺爺的親屬去哭靈,前面一切都很順利,就在出村的最後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在哭靈結束之後要起棺的時候,變故突然發生了,那纏著棺材的大麻繩忽然斷了,幾個抬棺的年輕人一個趔趄,棺材也掉在了地上,砸的地上塵土飛揚.
那麻繩足小孩的手臂那樣粗細,一口空棺材怎麼可能就承受不了?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我忽然有了不詳的預感,心道這不會是有什麼不好的征兆吧?
農村不管是白事還是喜事,都會有一個主事人,這一般是由家族里比較有威望的人擔當,以往這事都是三爺爺來做的,這次則是有村子里的陳九爺來擔任,九爺在三爺爺那一輩排行老九,也是最小的一個,就這今天也都近七十歲了,在棺材落地之後大家也都一片的嘩然,九爺站了出來撒了一把紙錢道:"今天宜葬,百無禁忌,趕緊換個繩子,起棺了."
那麼粗的繩子其實並不好找,等大家找來繩子要重新把棺材給捆上的時候,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眨眼間變的烏云密布,之後更是雷聲滾滾,根本就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瓢潑一樣的大雨直接就砸了下來.
"老人女人孩子回家去避雨,男人們繼續走,趕緊落棺,別誤了時辰耽誤三哥上路,起棺!"九爺在咨詢了陳東方的意思之後說道.
先是繩子斷,再有這忽然變臉的天氣,我那種不祥的感覺愈發的強烈,本來我是在送葬隊伍的後面,這時候在起棺的時候,我走到了陳東方的跟前悄聲道:"東方叔,不對勁兒啊,怎麼回事兒?"
陳東方的臉色也是不好看,他搖了搖頭抬頭看天,大雨卻瞬間把他的眼鏡打濕,他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沒有聽說過有什麼情況,走吧.人死了之後,只要墳起了,就什麼事都沒了."
我問道:"用不用我打電話問問胖子?他是這方面的行家,說不定有什麼見解."
"來不及了."陳東方說道.
怎麼說這畢竟是人家的家事,陳東方這麼說之後我也不好意思在說什麼,只是此時這樣的天氣,讓我心里多少有點忐忑.我回到送葬的隊伍之後,忽然想起,胖子雖然此時在洛陽看守著柱子叔,但是我怎麼忘記了大哥離的近啊,三里屯到這里也就幾分鍾的路程.
我就悄悄的給大哥打了個電話,大哥接的很快,我對著電話說道:"大哥,昨晚的事我看到了,我現在在送葬的路上,可是剛才捆著棺材的繩子忽然斷了,現在又是瓢潑一樣的大雨,我總感覺這是什麼不好的征兆.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大哥在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他說道:"陳家的事,你不要管."
說完,大哥就掛斷了電話.
掛斷了電話,我有點尷尬,大哥這話雖然說的比較冷酷,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呢,陳東方那樣的人肯定比我是聰明厲害多了,他都感覺沒事,我在這邊瞎操什麼心?就比如說昨晚的事情,陳東方可是一開始並不准備讓我去看的,如果不是大哥的那句話,或許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知道.這就說明人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也就是我這個傻大條沒有任何的心眼兒.更何況現在是夏天天氣突變也很正常,我不能什麼事都往封建迷信那方面去想.
自己勸自己之後,我也就不管那麼多的跟著送葬隊伍,一直到了陳家的祖墳墳園里,等到了這邊之後,雨竟然停了下來,夏天的天氣就是這樣跟女人的臉色差不多,說變就變.到了那里之後,雖然地上泥濘,但是大家也都跪倒了一片,實際上經了剛才的那一場大雨,現在大家的衣服都已經濕透了.
墳坑是一早就由村子里的幾個後生挖好了的,此時現在整個墳坑里都是因為剛那一場暴雨給聚起的水,所以一時不能把棺材落地,九爺看了看時間之後對陳東方說道:"東方,時辰馬上就要到了,等水滲下去是來不及了,要不咱們下去把水給挑出來?"
陳東方點了點頭,幾個年輕的後生也沒什麼顧及,拿著鐵鍬就下了墳坑,用鐵鍬把墳坑里的水往外挑.
但是沒挑幾下,忽然有個後生一鐵鍬挑出一條蛇來,那後生嚇了一跳,一屁股蹲在了墳坑里,這一蹲下不要緊,他馬上就再次的尖叫的起來,等他站起來的時候,他的手里,又抓了兩條蛇.
這時候大家紛紛的後退,而那幾個在墳坑之中挖水的後生已經慌亂的跑了出來,我一看這情況心道難道又他娘的出事兒了?就趕緊走過去看.
到那邊我伸出頭一看,只見這墳坑里密密麻麻的全是蛇.
其中有一條蛇,被群蛇如同眾星拱月一般的拱在中間,而這條蛇十分的粗大,我們這邊從沒見過這麼大的蛇,像是電視上的蟒蛇一般.
這蛇並不怕人.
它昂著頭,吐著信子,似乎在與我們對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