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撒旦的女人 下

我嘗試著用紙幣開鎖,但用過一次的紙幣皺皺巴巴,很難再用第二次.

"你先留在這里等我,我今晚肯定會把你救出去."

起身走到水渠上游,我忍著掌心傳來的疼痛,又一次抓住生鏽的鐵柵欄:"這是第三個房間,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囚禁了多少人."

拆下鐵柵欄,我屏氣鑽入水渠.

惡臭從四面八方襲來,淹沒我的五感,當頭頂重現亮光,我迫不及待的仰起頭,想要呼吸一口新鮮的空氣.

可就在我腦袋伸出水面的瞬間,脖頸被一股大力勒住.

天旋地轉,雙手揮動,肮髒的水滴四處飛濺,鎖住我脖頸的力量越來越大,而我的下半身還被卡在溝渠當中.

我賣力掙紮,雙腳蹬著濕滑的水渠底部,想要借力,但卻很難做到.

大腦缺氧,呼吸困難,我此時只能遵循生物求生的本能,張口對勒住我手臂的東西咬下去.

這一咬我用上了全部力氣,嘴里馬上感覺到血液的腥咸.

"啊!"身後傳來一聲慘叫,脖子上束縛出現漏洞,我趁機把自己的下半身從水渠拉出,一腳踹在牆壁上,借助反震的力道將勒住我脖子那人撞倒.

"找死!"我那一刻是真的動了殺心,在這種極度危險的環境下,容不得仁慈,況且我剛才確實感覺到死亡臨近,脖子現在還有些疼痛.

轉身和那人扭打在一起,對方體格很壯,但打架毫無章法.

一記重拳砸歪了那人下顎,他捂著嘴哼哼唧唧躺在地上,這時候我才看見了他的臉.

"是你?"

眼前的男人正是出租車司機:"我記得你沒系安全帶,最後好像從車里飛出去了."

男人身上並沒有太嚴重的傷,只是右腿一瘸一拐的,應該是在車禍中骨折.

也幸好他有一條腿受傷,否則我剛才那一撞很難將他直接撞倒.

"草!原來是你啊!"司機看著我也瞪大了眼睛:"整差了,我還以為是壞人來了!不過你不能怪我,誰大晚上發現下水道里鑽出來一個人應該都是我這個反應吧!"

我摸著脖子上的勒痕,眼睛慢慢眯起,司機絕對是在說謊,我剛進入這間囚室就被勒住脖子,他下手很准,顯然是蓄謀已久.

而且他剛才所在的位置明顯靠近江霏的囚室,很可能我和江霏的談話,已經被他一字不漏的偷聽到.

"都是誤會."他下巴被我打歪,嘴巴合不攏,說起話來有點跑風.

司機是跟我同時被抓進來的,從他身上應該得不到有用的線索,我打量了他半天,忽然問了一句:"為什麼你身上沒有鎖鏈?"

不管是我還是江霏,都被鐵鏈捆綁,限制自由,可見綁架者對于囚犯特別謹慎,而司機身上別說鎖鏈,連繩子捆綁的痕跡都沒有,他可以隨便在囚室內走動.

"難道你跟綁架者是一伙的?"

"扯什麼犢子?你一個健全人身上都沒有鎖鏈,我一個瘸腿還用得著鎖?"

司機的辯解在我看來蒼白無力,他身上肯定隱藏著什麼秘密.

"不管怎麼說,咱們現在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剛才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司機朝我伸出手:"我叫王英男,你怎麼稱呼?"

"高健."現在確實沒必要和他翻臉,逃出去才是首要目標.

叫上司機幫忙,兩人合力拆掉通往下個房間的鐵柵欄.

"你沒有被限制自由,過會我萬一跟人發生沖突,你就從水溝鑽過來,准備偷襲他.咱們兩個合力,逃出去的幾率會大很多."


"從水溝里鑽過去?"司機搖了搖頭:"你牛逼,讓我鑽這臭水溝,還不如讓我去死."

"那你就在這等死吧,沒有鑰匙,水溝是唯一的通道."我看了他一眼,人已經站在水渠當中.

"臥槽!你以前是不是特種兵啊?水里面剛才還飄過一大片血汙,指不定里面就有人頭,斷肢什麼的東西,還有這味道,你居然能忍住?"司機盯著渾濁的水面,堅決的搖了搖頭:"我真做不來."

他態度堅決,我也不好說什麼,深吸一口氣,蜷縮身體鑽入水渠.

宋小鳳,江霏,王英男,我現在所在的應該是第四間囚室.

被司機擺了一道,這次我動作變得更加麻利,生怕會被人襲擊.

仰頭看去,淡淡的亮光照在地上,囚室當中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我從水渠中爬起時,他的目光就一直放在我身上.

"別怕,我沒有惡意."事先聲明自己的立場,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沖突,可很快我就發現是自己多慮了.

囚室當中的男孩是個傻子,而且是那種讓人只看一眼就心中直冒涼氣的傻子.

他頭發凌亂,散發臭氣,眼睛一直在流淚,嘴卻不斷發出嘿嘿的傻笑.

如果只看這些,恐怕大多數人都不會覺得恐怖,甚至會產生一種同情.

可繼續往下看,男孩衣服破舊,凝固著大片烏黑的血跡,寬松的褲子搭在腰間,他一手抓著褲腰,另一只手拿著一只手.

沒有絲毫語法錯誤,男孩的手中正握著一個滴答著汙水的斷手.

他似乎並不知道手中拿著的是什麼,他只是把那東西當成了一個玩具,拿在手中,掰著斷掌的手指.

伴隨著無意義的傻笑,男孩把目光放在我身上,他拿著斷手走來,每靠近一步都讓我覺得不安和驚恐.

這孩子帶給我的恐怖感和鬼怪不同,是一種能夠看得見摸得著還正在慢慢接近的驚悚.

"站住!別再靠近了!"我抬起手,但男孩仿佛聽不懂我的話,一直把我逼到牆角才停下.

他距離我只有半米的距離,嘟嚕著嘴,把那個斷手遞給我:"給,給你."

男孩說話斷斷續續,我這才發現,他竟然是個兔唇.

"你為什麼要給我?"男孩智力和身體都有先天缺陷,我雖然感到毛骨悚然,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

"給,給你."他揮著斷手,硬要塞給我,臉上的表情慢慢急躁起來,兔唇張開,看起來更加恐怖.

我不想過多的刺激他,趕緊接過斷手:"你是從哪弄來這東西的."

男孩見過收下斷手,搖頭晃腦很是高興,指了指水溝:"里,里面,還有好,好東西."

他說完就蹲到水溝旁邊,也不嫌髒,兩手歡快的在里面撈著.

我沒有阻止他怪誕的行為,這孩子明顯智力有缺陷,想要從他身上獲得有價值的線索,不能急躁,只能順著他的心意,慢慢誘導.

我也蹲在他旁邊,裝出和他一樣的姿勢,他似乎感覺找到了同伴,看起來很開心.

"你為什麼會被關在這里面?"

"撈肉,肉."

"你今年多大了?"


"摸摸……"

男孩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我連續問了幾個問題都沒有收獲.

"不能在這耽誤時間了,我要去下一個房間看看."掌心被劃破的傷口表面已經潰爛,整個手都感覺刺痛和鑽心的癢.

走到水渠上游,我剛抓住鐵柵欄,沒想到男孩也跟了過來.

他學著我的樣子,一手抓著鏽跡斑斑的鐵欄,嘴里還嘿嘿傻笑,另一只手指著隔壁房間:"哭,哭,哭."

"是一個女人的哭聲嗎?"我有些好奇,仔細觀看男孩的臉,因為兔唇的關系,整張臉看起來有些別扭,很容易忽略一些細節.

比方說男孩清澈的雙眼,以及滿臉止不住的淚痕.

"你叫什麼名字?"

"宋小,小汪."

熟悉的名字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人:"原來眼前這個男孩就是宋小鳳的哥哥,他們一家人到底是得罪了誰,怎麼會落得如此下場."

隨著房間的一個個打開,我對真相愈發的好奇了.

拆掉鐵柵欄,進入下一個房間,根據之前腳步聲的判斷,我現在距離走廊盡頭已經越來越近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本來已經習慣的惡臭似乎變的更濃烈了一點,從水渠里鑽出,一眼看去,盡是血紅.

"太血腥了."

出現在我面前的並不是什麼碎尸,*之類的場景,而是一幅幅血淋淋的畫作.

和進入蔣詩涵病房的第一感覺類似,只不過這一回眼前的畫作不是用口紅,藥水所畫,而是用真正的血液.

大大小小,塗滿了整間囚室的猙獰血液.

我呆立在水渠當中,好像被一只血色大手扼住喉嚨,眼睛漫無目的的看著一幅幅驚悚,最後停在囚室的角落,那里有一個被鎖鏈栓住的女人.

她的四肢,她的脖頸,她的每一個關節都套著沉重的鎖鏈.

她也在看著我,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她眼睛冒著淚花,嘴里好像唱歌般說著奇怪的話語.

"一旦被認定是上好的材質,人就不可能從大門作為廢料走出."

"每個病室都是絕密的加工車間,人一旦被輸液的導管拴住,便只得束手就擒."

"他們醉心于加工過程,把加工作為樂趣和績效."

"他們強調精細,講究耐心."

"如果沒人提出異議還可以理直氣壯把身體拆開,清洗,消毒,除鏽,打磨."

"然後按照太平間的施工圖紙,重新組裝變成送給魔鬼的禮物."

我在水渠中慢慢移動,女人的歌聲似乎有種特殊的力量,能讓人每一根汗毛都倒立起來.

"你是……"

她笑的有些殘忍:"我是禮物,我是賤貨,我是撒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