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急病

遼州,城門口.

唐甯騎在馬上,對遼州刺史揮了揮手,說道:"諸位,就送到這里吧."

在遼州待了一日,也該到了啟程的時候.

遼州刺史拱了拱手,說道:"公主殿下一路平安,回程之時,再和唐大人把酒言歡."

唐甯揮了揮手:"再會."

楚國地方官府的待客之道值得贊揚,不知道再往前遇到的州府,是不是也是遼州一樣.

雖然只在遼州停留了一天,但通過昨日的洗塵宴,唐甯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僅以遼州為例,遼州城內的地方官員凝聚力極強,遼州刺史對其他官員的約束,不僅僅是上級對下級的約束,他們對于遼州刺史表現出來的,是一種信服力,唐甯一路之上路過了不少州府,卻沒有一州給他這樣的感覺.

城門口處,遼州眾官員目送車隊遠去.

直到前方只剩一條黑線,一名官員才上前兩步,看著遼州刺史,說道:"大人,兩個時辰之後,我們就沒有任何機會了."

遼州刺史的目光從遠處收回來,說道:"管好自己,不要替王爺做決定."

"是."那名官員應了一聲,退後兩步,默然不語.

另一邊,遼州司馬爽朗的笑了兩聲,說道:"替王爺做決定的,不是我們,而是太子,時勢不由人,都等著看吧……"

……

唐甯靠在馬車上,看著天上聚集起來的宛如山峰一般的白云,看著白云聚起又散開,這一路上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這麼的無聊.

此時距離他們出遼州,已有兩日.

從遼州出來,按照他們的速度,大概要四五日才能到下一座州城,借住在那些小些的縣城,和原地紮營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這兩天耳邊倒是清淨了不少,自從那天早上敗給他之後,完顏嫣就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過.

除此之外,她倒也從來沒有抗拒過給她送過去的飯菜,就是一個人悶在馬車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唐甯看了看頭頂的太陽,走到前面,問陸騰道:"距離下一座州城還有多久?"

陸騰騎在馬上,看了看前方,說道:"順利的話,明日正午應該就到了."

看來今天晚上還要在野外紮營一宿,唐甯看了看天色,說道:"讓大家停下來,吃點東西再走."

他們只有在傍晚紮營之後才會升灶,白天還是以干糧為主,唐甯啃著一只冷掉的包子,一名宮女忽然從後方小跑過來,說道:"唐大人,不好了,那位姑娘病了……"

唐甯兩三口將包子吃完,從馬車上跳下來,皺眉道:"怎麼病的,嚴重嗎?"

那宮女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唐大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唐甯一邊向後方走去,一邊吩咐道:"去叫王禦醫過來."

完顏嫣的病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一些,額頭燙的厲害,無精打采的躺在馬車里,似乎連神智都有些不清.

王禦醫收回了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說道:"暫時還沒有找到這位姑娘的病因,或許是因為路途太過顛簸勞累,讓她休息一日,可能會好."

她不像是感染了風寒,也不像是其他明顯的病症,說是顛簸勞累,但像她這樣的習武之人,哪怕是武功平平,身體素質也要遠超一般人,連趙蔓的宮女都沒事,她怎麼可能先病倒?

沒有找到病因,王禦醫也不敢亂用藥,唐甯以為她休息一晚就會好,特意將安營的時間提前了一個時辰.

可第二天一早,她的病不僅沒有好,神智反而徹底的不清了,躺在床上,嘴里嘰里呱啦的說著一些唐甯聽不懂的話.

唐甯揉了揉眉心,如果她在這里有個三長兩短,事情可就麻煩了.


陸騰從外面走進來,說道:"唐大人,我們該啟程了."

唐甯想了想,說道:"再休息半天,趕在天黑之前進城就行."

陸騰聞言怔了怔,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要再休息半天,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

唐甯走到鄭屠夫的賬內,說道:"老鄭,你的酒借我一壇."

鄭屠夫不像老乞丐那麼摳門,揮了揮手,說道:"拿去吧."

唐甯取了一壇酒,水浴加熱了片刻,又叫來一名宮女,用布沾了酒,在完顏嫣額頭和手心的位置擦了擦,說道:"脫掉她的衣服,像這樣擦拭她的身體."

她現在發燒嚴重,如果不趕快降溫的話,怕是會傷了腦袋,唐甯囑咐了那名宮女酒精降溫的要點之後,便退到了賬外.

一刻鍾之後,那宮女才從里面走出來,說道:"大人,那位姑娘醒了,要見您."

唐甯看了里面一眼,問道:"她穿上衣服了嗎?"

那宮女道:"穿上了."

唐甯走進帳篷,看到完顏嫣躺在床上,目光直直的望著帳篷頂部.

不知道是不是體溫降下來的原因,她的精神看起來好些了,看著唐甯,說道:"我想通了."

唐甯站在床邊,問道:"想通什麼了?"

她看著唐甯,說道:"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

想不到她發了一場燒,不僅沒有燒糊塗,思維反而更加清晰了,唐甯目光望向她,說道:"你休息一會兒吧,我去叫禦醫來,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告訴他."

"我好多了."她雙手支撐著從床上坐起來,抬頭看著唐甯,問道:"他們都說你很聰明,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唐甯看著她,說道:"問吧."

她抬起頭,臉色看起來還有些蒼白,看著唐甯,滿面疑惑地問道:"如果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那麼到底是誰錯了呢?"

"為什麼草原和你們會打仗?"

"為什麼要死那麼多人?"

"打打殺殺多不好,大家不能都好好的嗎?"

……

這些問題沒有答案,或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答案,唐甯看著她,說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需要你自己去尋找."

能問出這樣的問題,說明她還是一個單純的姑娘,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殘酷,等到她能自己回答自己的時候,也差不多就長大了.

完顏嫣坐在床上,愣了一會兒,吸了吸鼻子,目光轉向一旁,問道:"這是什麼?"

唐甯看著還剩下的大半壇酒,說道:"酒."

"聽說你們漢人的酒很好喝,喝了就能忘掉所有煩惱."她喃喃了一句,拎過酒壇,大口大口的灌了起來.

"咳!咳!"

她捂著嘴,被嗆的劇烈的咳嗽,眼淚大顆大顆的流.

她抬起頭,看著唐甯,慟哭道:"騙子,一點兒都不好喝,喝了也不能忘記煩惱,騙子,你們都是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