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傳位

楚皇想要扶著床坐起來,信王上前兩步,小心的將他扶起.

太子對于自己的謀士為何會出現在這里滿心疑慮,楚皇靠在床頭,說道:"今日之事,朕已經知道了."

太子回過神,立刻道:"父皇,王叔想要造反……"

楚皇看著他,緩緩說道:"如果你的王叔想要造反,幾年前就造反了,不會等到現在."

太子的表情怔住,難以置信的望著他,喃喃道:"父皇……"

"直兒."楚皇看著他,掩嘴咳了幾聲,說道:"父皇很早就教導過你,做一個太平盛世的皇帝,可以無才,不可以無德,做一個亂世的皇帝,要有才有德,國祚才能得以延續."

太子看著楚皇,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面色逐漸變的蒼白.

"楚國從微末中崛起,曆經數代皇帝,才有今日之治世."楚皇望著他,歎息道:"為了江山社稷,為了百姓萬民,朕不能讓你毀掉李家的基業."

太子面色狂變,看著那名謀士,看了看信王,又看了看楚皇,忽而大笑道:"原來你們早有預謀,原來你們是一伙的,騙子,你們都是騙子,把我的江山還給我,把我的江山還給我……"

楚皇閉上眼睛,說道:"帶太子下去."

兩名禁衛將太子帶下去,楚皇的眼睛才緩緩睜開,看著信王,問道:"太子德行敗壞,意欲謀害攝政王,朕決議廢黜太子,正式傳位給你,你可滿意?"

信王輕歎口氣,說道:"皇兄步步緊逼,不就是為了今日?"

"朕也沒辦法啊."楚皇歎了口氣,說道:"前有狼,後有虎,我楚國看似治世,實則外敵環伺,做一個廢黜太子,總比做一個亡國之君要好得多."

"這麼多年了,皇兄一點兒都沒有變."信王搖頭道:"當年讓臣弟攝政之時便是如此,現在又是如此."

楚皇道:"生在皇家,這是朕的職責,也是你的職責."

信王道:"這是皇兄強加給我的職責."

楚皇看著他,臉上露出笑容,說道:"兄弟之間,就不要計較這些了……"

信王道:"親兄弟也要明算賬."

楚皇搖了搖頭,說道:"這麼多年了,你也一點兒沒變,當年我們瞞著父皇,偷跑出宮釣魚,你的魚餌,一點兒都不分給我;父皇給我安排的功課是你的兩倍,你也從來不幫我分擔……"

信王悠悠道:"父皇教導過我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楚皇問道:"所以你甯願中毒,也不願幫朕打理這個天下?"

信王點頭道:"中毒是一時的事情,治國卻要一世,這本是皇兄要頭疼的事情,為何要為難臣弟?"

"因為朕嫉妒啊……"楚皇的表情有些生氣,說道:"從小朕就活得比你累,父皇什麼都要朕做到最好,課業是你的兩倍,睡覺的時間只有你的一半,朕也想當一個閑散王爺,整日無所事事……你不知道,朕有多麼羨慕你……"

"現在好了."他皺起的眉頭有所舒展,"朕終于可以好好睡一覺了,這麼多年了,朕還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信王扶他躺下,幫他蓋好被子,說道:"那麼現在皇兄就好好休息吧."

"不,朕還有些事情,說完了再睡也不遲."他看著信王,說道:"直兒雖然無才無德,但到底是朕的骨血,朕給不了他皇位,你就幫朕許他一世富貴吧."

信王點了點頭,說道:"臣弟遵旨."

楚皇停頓了片刻,才繼續道:"如果有哪一天,你也累了,便看看皇族子弟中,還有沒有可造之材,你可以不當皇帝,但李家的傳承不可斷……"

信王道:"臣弟記下了."

"還有最後一件事情."楚皇看了看床側,說道:"擬旨吧."

殿中早已有舍人准備好了紙筆,專注的聽著.

"朕承高祖,太宗弘業十六年,于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惠養百姓,維以治安天下,為務令觀.太子李直,不法祖德,不尊朕訓,惟肆惡暴戾淫亂,為禍百姓,難出諸口……今廢黜太子李直,斥為庶人……"

楚皇躺在床上,說完了這一段話,停頓了許久,才再次開口.


"夫惟德動天,玉衡所以載序;窮神知化,億兆所以歸心.朕受命于先帝,忝居士民之上,已十六年矣.今朕痼疾日久,治國乏能,不敢憂擾天下.

信王李舜,攝政多年,人品貴重,功績累累,深消朕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布告天下,咸使聞之."

此二道聖旨,一為廢太子,一為傳位.

念至第二道的時候,每說一句,他都需要停頓許久,短短數語,卻用了很長時間.

說完之後,他緩緩的閉上眼睛,說道:"朕乏了,你們都退下吧."

他躺在床上,雙目微閉,表情祥和.

信王拳頭握了握,又很快松開,躬下身子,低聲道:"臣弟告退……"

……

宮外.

巡城司的兵將,已經將宮門口團團圍住,目光警惕的望著里面.

皇宮之內,禁軍更是全副武裝,如臨大敵.

京都的街道上,早已沒有了人影,百姓們躲在家中,人心惶惶,官員們也無心上衙,深居府中,時而望著皇宮的方向,面露忐忑.

太子在太後祭典之上,意欲謀害攝政王的事情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京都,而信王入宮,也有許久了.

壓抑了許久的京都,終于在今日,徹底變天.信王與太子的矛盾,也在今日,全然爆發.

太子謀害攝政王,為律法不容,百姓不容,若是陛下廢黜太子,那麼太子再無登位機會,若是陛下不廢太子,則必定會除掉信王.

今日從宮門口走出來的是誰,都關乎楚國日後的格局,人人提心吊膽,整個京都,都變得鴉雀無聲.

城門口處,唐甯等待已久.

自從信王進了宮之後,他就和陸騰等人退到了城門之外.

城里現在就是一個隨時會被點燃的火藥桶,未免殃及池魚,還是躲得遠遠的比較好.

陳舟從遠處走過來,說道:"唐大人,有人說看到很多衣著奇怪的人往北去了,應該就是二王子那些人."

"不可能!"完顏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說道:"二哥和師父不可能逃跑的,你在騙人!"

"他們肯定跑了."陳舟看著她,說道:"你們刺殺信王,留在這里沒有好下場,不跑還能干什麼?"

完顏嫣倔強道:"他們會來救我的!"

陳舟道:"他們就是不要你了……"

"你胡說!"完顏嫣憤怒的向陳舟沖過去,唐甯拽住她的手腕,誰料到完顏嫣抓著他的手就咬了起來,一邊咬一邊哽咽道:"都怪你!"

這小蠻妞咬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唐甯正要甩開她,表情忽然一怔,望著城里.

從城內的某個方向,傳來了沉悶的鍾聲.

完顏嫣松開嘴,擦了擦口水,抬起頭,眼中還含著淚水,怔怔的望著城內.

京都之內,百姓們躲在家中,聽著鍾聲,茫然無措.

京中各大高門,知曉鍾聲意義的高門權貴,面露震驚.

皇宮之中,禁軍們愣了一瞬之後,就放下兵器,轉身向著某處宮殿的方向跪倒.

有宦官從殿內走出來,扯著又尖又細的嗓音道:"陛下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