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元和中興:九世紀的一抹初陽 第71節:一個被成功埋葬的中年男(3)

此疏一上,憲宗暴怒,當即把裴潾貶為江陵縣令。

元和十四年年底還發生了一件事情,也足以讓人看出,如今的天子已經變得虛榮心十足,除了阿諛諂媚之辭,其他的聲音他一概聽不進去。諸藩平定後,天下無事,群臣們就投天子所好,商議著要給他上尊號。皇甫镈認為應該增加“孝德”二字,宰相崔群說:“有‘聖’字,孝就包含在里面了。”皇甫镈馬上一狀告到了天子那里,說:“崔群居然對陛下吝惜‘孝德’兩個字!”天子大怒,于這一年十二月罷免了崔群的宰相之職,將他貶為湖南觀察使。

種種跡象表明,十幾年來那個英姿勃發、勵精圖治、虛心納諫、克己務實的憲宗李純已經死了。

曾經的艱難和憂患造就了他當年的奮發有為,而終于到來的巨大成功卻在轉瞬之間就把他徹底埋葬。

眼下的李純只是一個臉色青黑、目光散亂、行為乖張、性情暴戾的中年男,一個躺在功勞簿上專心致志地追求財貨、貪慕虛榮、幻想長生的昏庸帝王……

日子轉眼就來到了元和十五年的春天。

這是憲宗李純生命中的第四十三個春天。

也是最後一個春天。

曾經多次眷顧李純的那一抹春日陽光最後一次輕輕撫摸了一下他的額頭,隨後便斂起了光芒。

在此後將近一百年的時間里,它似乎再也沒有照臨長安,再也沒有撫摸過哪一個大唐天子的臉龐。

站在許多年後回望這九世紀的一抹初陽,人們也許都會扼腕長歎:為什麼它最終沒有噴薄而出,成為普照萬物的太陽?

為什麼光明總是那麼來之不易,卻又乍現即逝?

而黑暗總是那麼牢不可破並且無比漫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