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第4節:榮寶齋(4)

外面突然又急促的響起了槍炮聲,兩人慌忙吹滅了油燈。等沒了動靜,兩人才又松了一口氣。張仰山再看鄭元培,傷口還在一滴一滴地往外滲血,剛剛包好的傷口又被血水浸透了。

張仰山搖搖頭:“要是照這麼個流法兒,鄭大人肯定是挺不過去了。”

林滿江急得是又搓手又跺腳:“哎呀!真急死人了,這方圓十幾里一個活人都見不著,哪兒找大夫去啊?”

張仰山坐在炕沿,半晌,忽然眼睛一亮:“滿江,快去咱們車上給我拿一錠胡開文的‘蒼佩室’來!”

林滿江一愣,不明就理,但還是跑出去了

張仰山起身去找了個碟子,這時林滿江氣喘籲籲地跑進來,拿了一個精致的盒子遞給張仰山。張仰山接過盒子打開,取出了一塊精美的古墨。張仰山看了看,一咬牙,從懷里拿出一把精致的銀匕首,用力把墨敲碎了。

林滿江驚叫著:“掌櫃的,您……”

張仰山快速地把砸下的碎墨放到盤子里,滴水研起來。

林滿江嘟囔著:“這可是胡開文的老墨,比金子還貴啊!”

張仰山看了林滿江一眼:“管它呢,救人要緊!”

“救人?救人也不用這個啊!”林滿江琢磨著,掌櫃的可能是急糊塗了吧?怎麼胡來呀?

張仰山繼續專心研墨,研好後,蘸在手上撚了撚,吩咐道:“你再去拿一匹雙加宣紙來,先取幾張燒成灰,再一起拿進來。”

片刻,林滿江端著一小盆還冒著青煙的紙灰進來,胳肢窩里夾著一大卷宣紙。

張仰山把紙灰倒進墨汁里調成糊狀,讓林滿江把鄭元培的戰袍解開,露出了傷口。鄭元培又呻吟了兩聲。張仰山把調好的糊狀墨,塗抹在鄭元培的傷口上,林滿江很詫異地看著。

張仰山說:“我記得在《本草綱目》上看到過,松煙墨能止血。”

林滿江半信半疑:“真的嗎?”

“這不是沒法子嗎?試試吧,但願老天爺能助鄭大人挨過這一關!”

林滿江用力地點點頭,張仰山繼續把墨塗在傷口上。塗得差不多了,張仰山讓林滿江把剩下的宣紙全都浸上水。

這回林滿江明白了張仰山的意圖,他端來一盆水,把宣紙浸入,然後遞給張仰山。張仰山把浸了水的宣紙敷在鄭元培的傷處,宣紙立刻被吸住了,鮮紅的血和黑色的墨滲過來,就如同大寫意的中國畫。

兩人配合著把宣紙全糊在了鄭元培的傷處。不一會,幾十層沾水的宣紙裹在鄭元培的身上,就像打了一層石膏。

林滿江湊過去好好看了半天,忽然興奮地叫起來:“掌櫃的,這血還真止住了!”

張仰山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天助鄭大人啊!”

鄭元培命大,他在受傷的第四天才蘇醒過來。林滿江端上來一碗雞湯,張仰山接過來,遞給鄭元培:“您先把這個喝了。”

鄭元培凝視著張仰山:“張掌櫃的……不,仰山兄,我鄭元培這次大難不死,全仰仗仰山兄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謝,我鄭元培這輩子若是報不了恩,我的子孫後代也要替我報恩!”

“鄭大人客氣了,我一個買賣人,手無縛雞之力,哪里談得上出手相救?說實話,我當時嚇得魂兒都沒了,只是隨手抄起個木盒子砸過去……哎喲!對了,那個木盒子哪兒去了?滿江啊,你把那木盒子放在哪兒啦?”

林滿江在外間回答:“我放在客廳里的條兒案上啦,您等著,我給您拿去。”

張仰山對鄭元培說:“這小子,膽兒比我還小,當時嚇得差點兒尿了褲子,一把拉住我,不讓我爬出來……”

林滿江捧著樟木盒走進來:“掌櫃的,就是這個盒子,也不知里面裝的是什麼。”

張仰山打開木盒,拿出兩個卷軸,分別打開,平鋪在炕上仔細端詳,他突然驚叫起來:“老天爺啊,之謙兄,快來看,這是誰的手跡?”

趙之謙急忙湊過來,不看則矣,這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頹然地坐在炕沿上:“我不是做夢吧?宋徽宗和懷素的手跡?”

這一刹那,房間里的人都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