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58節:榮寶齋(58)

幼林: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孩子和伊萬,你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這次要不是你幫助我們度過了難關,很難想象我們一家人會怎樣生活下去,我從內心深處感謝你!《柳鵒圖》是鄭家和張家三代人交往的見證,今天,我把它鄭重地送給你,是我心意的一種表達,我相信你會物盡其用!在遙遠的美洲,我會思念你,直到永遠……

讀著信,張幼林不禁潸然淚下。

這次告別,也是張幼林和秋月的永別,此後,她再也沒能回到曾經使她留下過無數美好與辛酸往事的京城,1945年2月8日,秋月在紐約的家中溘然長逝。

張喜兒神情沮喪地夾著一卷字畫走進榮寶齋後院的北屋,王仁山正在和云生一起核對賬目,他疑惑地問:“掌櫃的,怎麼又拿回來了?”

張喜兒放下字畫,長歎了一口氣:“唉!這些當兵的是滿不懂,根本不識貨,三郎把我引見給杜司令,杜司令展開字畫一看就火了,說怎麼拿一堆爛紙打發他,還要收那麼多錢,榮寶齋還想開不想開了”?

“那您怎麼辦了?”云生給張喜兒端過茶來。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我這不是又拿回來了嗎?正好大伙兒都在,咱們得商量商量。”

“既然杜司令不懂,咱就對付他,瞎斂幾幅得了。”

張喜兒趕緊擺手:“可不能瞎湊合,一是砸榮寶齋的牌子,二是萬一收禮的人懂呢?這不是後患無窮嗎?再說了,三郎先生又是咱的老熟人,更不能怠慢。”

王仁山思忖著:“掌櫃的,我倒有個主意,北京城里這些文人、會畫畫兒的,跟榮寶齋多少都有點兒瓜葛,咱不如找幾位在市面兒上名字叫得響的,請他們幫忙兒寫點兒、畫點兒,先應了這個急,這也說得過去,杜司令不是要名人字畫兒嗎?咱給他的是活著的名人的字畫兒,價錢肯定便宜。”

張喜兒想了想:“這主意不錯。”

“我還有個建議,咱們就手兒給現在的名人們開個櫃台,事先定好潤格:堂幅幾尺多少錢,屏幅怎麼算,冊頁怎麼收……”

云生不解地問:“定潤格干嗎呀?”

“請他們在咱鋪子里賣畫兒啊,這風頭你們還看不出來?這陣子名人字畫兒走得多好呀,今兒來個三郎先生,明兒個保不齊就來個李先生、王先生什麼的,要是都識貨,恐怕咱還真淘換不到那麼多好東西。”

張喜兒一拍大腿:“對呀,咱們的客人里肯定也少不了附庸風雅的,到時候就會有人來預定,您想要誰的畫兒,通過榮寶齋就能給他搞到,畫家們也能落倆錢兒花。”

王仁山微微一笑:“我就是這意思。”

“二掌櫃的,你的腦袋瓜兒還真成!”云生贊歎著。

張大千和王仁山在酒館里豪飲了一番之後,雙方都有些醉意,王仁山指著他:“八爺,你近來仿石濤的畫兒,可比頭幾年又強了不少,簡直是真假難辨了。”

張大千又給王仁山倒上酒:“承蒙王掌櫃的誇獎,小弟再敬你一杯!”

“八爺,不能再喝了,我下午還有事兒呢。”王仁山推辭著。

“著什麼急呀,咱哥倆難得痛快一回,喝,喝!”說著,張大千把酒杯推到王仁山面前:“我的正事兒還沒說呢。”

“你還有正事兒?”王仁山微微一愣:“敢情你今兒個拉著哥哥喝酒,是想求我辦事兒呀?那就趕緊說吧!”

張大千往王仁山跟前湊了湊:“我臨摹石濤、八大山人的畫兒,那是因為我喜歡,隨手就送人了,聽說畫販子花錢把它們買下來,放在琉璃廠的幾家鋪子里,賣的還不錯。”

王仁山會心地一笑:“我早就知道,這批畫兒是出自八爺你之手。”

“榮寶齋是京城有名的鋪子,小弟仰慕多時,小弟的仿古之作,毫不誇張地說,質量已屬上乘,能不能也進榮寶齋掛單?”

王仁山有些為難:“民國以後,榮寶齋雖說也賣名人字畫兒,不過,可都是真跡,從來沒賣過仿作,估計東家不會答應。”

聽了王仁山的話,張大千顯得很失望,他獨自斟滿了酒,一飲而盡:“那就是說,小弟這個忙,大哥不肯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