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你可認罪?(一更)

整整一夜,都沒有人過來提審良臣.

唯一的動靜,就是不時有犯人被獄卒提押從暗房前經過.

暗房的門是鐵的,封的死死,根本看不到外面.

良臣挪到門邊聽了一會,什麼也聽不到.

但直覺告訴他,那些被獄卒帶出去的犯人,肯定和他的事情有關.

或許,他們是在做供.

做的是真供還是偽供,對良臣而言,沒有多大價值.

區別僅僅在于重判還是輕判而矣.

不管怎麼判,良臣都不認為縣尊會饒過自己.

傷人眼珠,是事實.

有一件事情倒是讓他有些意外,那就是獄卒沒有過來給自己上刑,以收拾他這個不服規矩的剌頭.

不過這樣也好,至少良臣能少受點皮肉之苦.

這一夜,可真夠漫長的.

良臣手腳不能動,也不能伸直,活活的憋在那熬了一夜,那罪受的,當真是終生難忘.

沒有手表,也看不到外面,也沒有人跟他說話,屋子里黑乎乎的,不時還有水滴從頂上滴下,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說是與世隔絕,一點也不誇張.

困了抱著膝蓋在那眯一會,可很快又驚醒.

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難受.

沾著滴落的水珠,良臣無意識的在地上隨手寫著字,腦子里一遍遍的過著重生以來的人和事,可怕的地方想過,高興的地方也想.

漸漸的,他脫離了現實,腦海中如電影劇情般想象著他發達以後的場景.

迷迷糊糊,他又睡了過去.

人雖然睡了,可大腦卻在高速運轉著.

良臣夢到了自己得道高升,他在無數人的目光注視下,猛的雙腿一躍,立時飛上九重天.他在高空俯視眾生,只覺自己是那麼的高高在上.然而飛了沒多久,他的身子卻突然失去一切力量,筆直朝下掉落,然後重重摔下.

他不甘心,再次起飛,可這次,飛到兩三人高的地方,就沒法再上去,再一次摔倒在地.

一次,兩次,無數次,魏良臣就這麼夢著自己想飛而不得飛.

這不是美夢,也不是春夢,而是噩夢.

水珠依舊"滴答"的落著,似在為良臣計著時.

良臣驚醒過來,他下意識的扇動雙手,卻發現他的雙手並沒有變成翅膀.

他也不是在鬧市之中,更不是在前世的學校樓頂,依舊,在黑漆漆的暗房中.

從地上抹了抹水,濕在自己臉上後,良臣不再胡思亂想,他靜靜的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良臣聽到了鑰匙的聲音.

鐵門被緩緩拉開,五個沉著臉的獄卒出現在良臣面前.

外面並沒有陽光射入,但良臣知道,天亮了.

為首的獄卒拿了鑰匙進去給良臣開了手鏈和腳鐐,然後讓他出去.

良臣也沒問,活動了下酸痛難忍的手腳後,走到了外面.


"走."

一個獄卒推了下良臣,幾人將他押著走出大牢.

良臣以為自己是被牢頭提審,不想,他被直接帶到了縣衙大堂.

………..

肅甯知縣顏良一早就起床了,今天知府要來肅甯,他有很多事要忙.不但是他,今天縣衙上上下下都注定要忙的不可開交.

上官下來巡視,擱哪個地方都是如此.再是做樣子,只要上官滿意,那便皆大歡喜.

顏良是江南人,中進士後是只身前來肅甯上任.任上第二年,家里給他送來個伺候的丫鬟.

這丫鬟是當初隨顏良夫人一起嫁過來做通房的,不過因為顏良夫人看得緊,不願丈夫有別的女人,所以這丫鬟幾年了都不曾叫顏良碰過.

顏良夫人甚至想將這丫鬟嫁出去,要不是顏良一人在外任官,身邊諸多不便,她又有腿疾,不便千里前來照顧夫君,恐怕這丫鬟這輩子也別想上老爺的床.

前年,顏良正式將這丫鬟納做了妾,因為當時這丫鬟肚子已經大了,後來生了一個女兒.

顏良起來時,小妾還在熟睡,兩歲大的女兒也睡得正香.顏良摸了摸小妾的胸脯,又去親了親女兒的小嘴,穿上衣服便去洗漱.

剛洗漱完,刑房的趙書吏卻來稟報昨夜牢中發生傷人案,一個犯人的眼珠叫另一個犯人給摳瞎.

這可是嚴重的傷人罪行,顏良大怒,立時吩咐升堂.

大明律,殺人傷人案件,主官必須即刻提審,照律判處,不得怠慢.

故而哪怕今日知府大人要來,顏良也得把案子先審了,要不然叫人參一本,今年考評就得低了.

犯人被帶上來時,顏良愣了下,側臉去看趙書吏.

趙書吏忙道傷人的就是魏良臣.

顏良很是驚訝,因為這少年昨天他才叫人關進去,今兒卻在牢中傷了人,這,未免太快了些.

"縣尊,這少年劣跡斑斑…"趙書吏生怕縣尊懷疑,忙添油加醋的將魏良臣的無賴子形象撥高不少.

"本縣知道了."

想到吳德正說過,這少年府試不過之後便與市井無賴子厮混,染得一身潑皮性子,還曾因偷馬叫太仆寺馬廠的人打斷過腿,再加上趙書吏那般說辭,顏良已經主觀認定魏良臣肯定是起釁傷人方.

驚堂木一拍,頓時三班差役喊起威武來.

"跪下!"

魏良臣老實跪倒在地.秀才見官不跪,他只是儒童,沒有資格在縣尊面前站著.他要膽敢不跪,殺威棒立時就打在他腿上.

刑房一人首先出面將事情原由稟于縣尊,牢中又有人做證,均是指魏良臣不岔縣尊教訓,入獄之後惡意行凶傷人.

證人,很快一個個的被帶上來,就是那四個同牢犯,所說和刑房上報的沒有任何差錯,甚至還補充了許多細節.

只是,良臣大哥良卿卻是不曾被帶來,不過依律,良卿的證詞也不予采納.

總之,所有人的證供都對良臣極其不利.

替胡三治眼的郎中也被帶來了,將胡三的傷勢說的極重.

到這會,魏良臣已是徹底息了心思.起先他還想著如何為自己辯解幾句,將自己定性為正當防衛,可如今這上上下下清一色的口供,他能說什麼?

證人都陳述完畢後,顏良拿起驚堂木一拍,大聲問魏良臣:"你可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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