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小案首,我等承你情了

就算楊漣真敢上書,良臣相信,以萬曆對清流的態度,楊漣就算和那位廟祝閣老一樣連上一百多道,最後都會石沉大海.

說不得,萬曆還會偷著樂,因為難得有人幫他罵罵這幫惹人煩,屁事不會干,整天就知道從書本中翻大道理的清流們.

縱觀曆史,尤其是明末曆史,清流這幫家伙真的沒什麼本事,正經事做不了,傑出者能夠做到一死以謝君王,撈個身後名,就算全了名節了.

但,就是這等傑出者,于國有益,于民有益?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良臣兩世為人,自然知道曆史的走向.

"鷹犬"用于廠衛頭上,也對,因為他們背後是皇帝.

而,"走狗"二字用在楊漣等東林黨人身上,其實也合適,因為他們的背後,同樣也有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

這集團,便是那個"與民爭利"的民.

當然,將來的事是將來的事,良臣現在只想眼前的事.

楊漣罵了他的朋友,他就得反罵回去.

科道的本職工作就是"罵人",最擅長的本領也是"罵人",只不過罵人的水平很高而矣.

現在魏良臣說他們是走狗,無疑就是在罵科道清流,這一點楊漣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感覺就如同被人打上門來般.

左光斗和惠世揚也覺這少年已經不是一般的過份,你要為你的廠衛朋友說好話,可以理解,但將科道清流稱為走狗,這任誰都無法接受的.

"我等科道清流豈能同他廠衛相提並論!"楊漣怒不可遏,他還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將清流和廠衛聯系在一起,並稱鷹犬走狗的.

良臣想撤,但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把道理講明白.于是,他反問楊漣:"科道清流又如何?"

"科道,風聞奏事,糾察百官.如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劾.我科道負此重任,焉能只與監視百官的廠衛奸邪相提並論.你這小兒,是懂還是不懂!"楊漣是急性子,真是氣著了,連"小兒"都說出來了.

左光斗忙勸道:"大洪,你莫要氣著,他尚無知,舉業都未完成,有些事情無法理解,故而才有繆語…"

勸完楊漣,又來說魏良臣:"你剛中小案首,正是用心苦讀,以中舉業之時,且不管你如何想,交友,須得三思,否則,有弊無益."說完,饒有深意的看了眼邊上的兩個錦衣衛,以及那個自始至終不曾吭聲的內廷中人.

左光斗說的,站在讀書人角度,確是警言.良臣要想靠科舉入仕,將來勢必為文官一員,那麼,氣節風骨便猶其重要.倘若叫人知道他和廠衛結交,那風評自然大差,于仕途無有半點好處.

"大人說的,學生記下了."良臣朝左光斗一拱手,算是謝過對方提點,但卻有話要說,"學生心中還有個困惑,不知當問不當問?"

左光斗道:"你且說."

良臣道:"科道清流既負糾察百官之責,那誰來糾察你們?"

"科道專屬糾察,彈劾百官,辯明冤枉,提督各道,何須外人來糾察?"說話的不是左光斗,而是楊漣,他一拂袖子,擲地有聲,"我等科道清流,皆為君子,無須他人來察!"


良臣搖頭道:"大人是君子,敢保科道皆是君子?"說完,頓了頓,笑了起來,"我聞小人無朋,惟君子有之.學生自詡為君子,這二位錦衣衛的大哥和王公公也都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們自也是君子之交.照這麼說的話,大人罵君子為鷹犬,更是大大的不妥了."

聞言,田剛胸板一直:不錯,田某就是正人君子!

李維也下意識的抬了抬脖子:我不是君子誰是?

王體乾依舊那幅神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只饒有興趣的看著魏良臣和楊漣他們爭鋒.

"你們算什麼君子!"楊漣都不知如何說這少年了.

"諸位大人都是科道清流,有遠大志向,博聞廣記,見識自不是學生可比的.然學生卻知,若無監督,制度再好,終會敗壞.不管是什麼人,做什麼官,只要立身持正,便不當顧慮他人監視.

就拿廠衛來說,大人說廠衛監視百官便是鷹犬,那科道也負此責,怎就不是鷹犬了.同樣的差事,同樣的道理,大人你可不能因為自己是科道,就貶低廠衛.都時朝廷命官,都是替皇上效力,以後,大人萬萬不能再這麼說了."良臣一臉告誡的模樣,把楊漣氣的說不出話來.

"行了,大洪莫與他多說,他懂個什麼,人家說不定早就有了捷徑."惠世揚瞥了眼一直沒吭聲的王體乾.

"捷徑?"楊漣冷冷一笑:"小聰明而矣,以為巴結內廷中人就能出人頭地?"

"我不是巴結內廷,而是和這位王公公確是朋友.學生平時也最是欽佩內廷的諸位公公,他們身殘志堅,一心奉國,勤勤勉勉,不比大人們差."楊漣說話的時候壓根沒有壓低聲音,顯然根本不在乎王體乾有什麼想法.這讓良臣很是看不過眼,因為他二叔也是內廷中人.

"無知小兒!"

楊漣氣得不行,再也不願多和魏良臣說一句,拂袖就走.惠世揚見了,朝魏良臣看了眼,亦是無語,緊隨楊漣而去.

"你啊…"

左光斗輕歎一聲,他是看出來了,這魏良臣顯然真如惠世揚所說,一心鑽營內廷,想取巧投機了.他很是失望,哪怕對魏良臣再是有好感,現時,都是失望了.

"你好自為之."

左光斗說了這麼一句,負手離去上了馬車,要車夫即刻便走.

我本來就是好自為之…

望著坐在馬車上離去的左光斗,楊漣他們,良臣腦海中只有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幾個字.

轉身要問王體乾何時上路,耳畔傳來田剛的聲音:"小案首,今日這番話,我廠衛可是承你情了."

"噢,不必…"

良臣剛要說他只是看不過那幫科道官才發的肺腑之言,王體乾卻笑了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聲道:"何止廠衛,就沖身殘志堅這四個字,我內廷也得感謝小案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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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哆嗦中,我哭著求你們補上未訂的.君子之交,不必在乎三元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