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北鎮詔獄 入者無出

田爾耕?!

良臣心中震駭比鄧賢還要過之.

打虎的漢子,二叔的頭馬,叛出階級的奇人,五彪之首,錦衣衛大都督……

種種稱呼,集于一人之身,這人便是田爾耕.

明末沒有一個人物有田爾耕這般出奇了,明明是個官二代,別人眼中的紈绔子弟,不坐享父祖蔭庇,偏胸懷抱負,苦學武藝,于長城之下一拳打死猛虎,從而入了二叔法眼,成為閹黨最核心的骨干成員,亦是有明一代僅次于陸炳的最年輕錦衣衛大都督.

如果說,同為五彪之一的許顯純在東林黨眼中已是虎狼般存在,這田爾耕卻更甚一籌,乃地獄使者般存在.正是在他的主持下,雄霸朝堂近五年的東林黨被掃蕩一清,一聲令下,緹騎四出,奏響東林哀歌.

頭馬,絕對的頭馬!

這可是真正的打虎漢子,不是那小說中的武二郎!

閹黨的屬性讓良臣天然對五虎五彪親近萬分,加之聽說其力大搏虎,自以為是個力士張飛般存在,抬眼看去,卻發現一個年輕的身影執刀走來,無論是身高還是體重,這年輕人都和張飛那種形象差之甚遠.

人不可貌相,良臣慚愧,看人還是不能以自己的主觀去想象,正如許顯純是個苦讀考武科的舉子般,他的頂頭上司田爾耕則是個帥哥.

年輕,人帥,多金,還是個官二代,本身又是體制中的要員,田爾耕的形象很是高大上,任誰也不可能將他和日後的閹黨頭號打手聯系起來.更誰也無法想象,就是這麼一位帥哥,竟然一手包辦了無數大案--北鎮詔獄,入者無出.

鄧賢的怒吼聲似還在空中回蕩,他的目光可怕的像要吃人.

田爾耕執刀在手,緩步踏來,他沒有回應鄧賢的怒吼,甚至都沒有看對方一眼.

他的身後,跟著大約兩百多名南鎮所屬的錦衣衛,其中一隊是手持火銃的力士.

南鎮的精銳,可以說都在這里了.這些人,也是田爾耕這個南鎮撫使能夠調動的最大力量,亦是他任南鎮撫使數年來唯一可以信任的部下.

富貴須自取,也須險中求.

崇國寺中,田爾耕知道自己要做的是什麼,後果代價他更清楚,但他沒有選擇.這是他等了一年多才等來的機會,如果他不做,他相信,內廷的大門會向他田爾耕徹底關死.

他不知道金良輔為何一定要自己納這個投名狀,但他賭了.

開大還是開小,不是他能夠左右,但他能夠決定這把牌什麼時候開,由什麼人來開.

輸了,大不了不做這個南鎮使,他的千戶是世襲的,除了皇帝,誰也不能剝奪.除了皇帝,也沒人敢殺他!

贏了,他田爾耕卻能脫離南鎮這個苦坑,到那唯一可以施展自己所長的地方去.

既然如此,他有什麼好怕的.

四周哀號的東廠番子沒能讓田爾耕動一點側隱之心,他似天生鐵血之人般,雙目如狼眼只盯著一人.

東廠番子被南鎮圍了個嚴嚴實實,所有人都不敢動,甚至連救人都不敢.兵馬司那幫人則是自覺的很,一個個要不蹲在地上,要不就是直接往地上一倒裝死.

"田爾耕,你敢跟我們東廠做對!"鄧賢的聲音變得很平靜,但卻更可怕.

田爾耕腳下頓了頓,鄧賢以為他會開口,卻不想田爾耕徑直又向前走去,然後向著站在台階上的魏太監拱了拱手:"聽說有宵小驚動公公,田某特地帶人過來護衛,公公這邊可有事?"

"多謝田千戶相助,咱家這里傷了些人,其它倒無妨."


雖然對田爾耕天然親近,可良臣心里的困惑不比在場哪一個少,因為他不知道田爾耕為何帶人來給自己救場,又哪來的膽子敢在京中放銃的.

火銃,可是軍中重器.

銃聲一響,不但京營要過問,兵部也要察問,宮里面更是會派人徹查.

田爾耕傷的又是東廠的人,這件事性質就變得很嚴重了.

廠衛火拼,不是什麼稀罕事,可動了銃就不一樣.

好比良臣前世時,你地痞無賴打的再凶,哪怕把人砍死砍傷,只要有人保你,事情都有余地.但要是動了槍,便誰也不敢保你.

念及此處,良臣便想開口把事情擔下來,但轉念又一想,田爾耕的出現肯定不是巧合,他魏公公與人家素不相識,人家至于為你擔這天大的風險麼.

因而,良臣肯定,田爾耕是受人指揮.

用屁股也能想到,這背後的人肯定是幫他魏公公的,至少不會害他.

所以,咱這魏公公是不是無意間陷入內廷大珰們的爭斗之中了?

良臣眉頭皺了皺,他不喜歡這種什麼都不知道,被人牽著走的感覺.更不喜歡無形之中成為誰的棋子,他自認沒什麼本事,有的時候也很慫,但不意味著他不想做個黃雀了.

他決定保持沉默,他相信田爾耕自己能把事情做好,不須他這魏公公指點什麼.

"公公無事就好,剩下的事交給田某就是."

田爾耕也無意和這不認識的小太監說些什麼,轉過身看向了東廠和兵馬司一眾人.

剛才的銃聲早把孟國忠炸懵了,看到南鎮竟把東廠的人打翻一片,不知死傷多少人,當時就差點要暈過去.

這事鬧大了,鬧的太大,廠衛火拼不說,還出了人命,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

到底怎麼回事?

孟國忠腦袋一片空白,發現錦衣衛的南鎮撫使在盯著自己看後,頓時寒毛倒豎起來,本能的倒後退了一步.

田爾耕輕蔑一笑,兵馬司這幫人他還沒放在眼里,他雖然不是北鎮撫使,可就算是掛銜的指揮使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況一個副指揮.

視線最終越過一臉死人狀的孟國忠,落在了陰森森看著他的鄧賢臉上,英俊的臉龐毫無表情.

"你是自己走,還是本鎮派人送你回去?"

"田爾耕,今天這事,恐怕你扛不起."鄧賢的臉上同樣沒有表情.

"我扛不起麼?"

田爾耕笑了笑,向著鄧賢走去,然後在對方要吞掉他的目光中,突然發一聲喊,鄧賢一驚,本能就要躲避,可身子卻不受控制般,瞬間被田爾耕擒住,然後就覺自己頭重腳輕,等再次睜眼時,自己已然被田爾耕舉在了半空中.

"我扛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