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三章 閹黨也是咧

"噢?"

魏廣微和宋青陽均是不解.

魏公公嘿嘿一笑:"這些人啊,科舉不順,少年不當顯貴,老來自是怨恨朝廷."

這話什麼意思?

讀書人嘛,哪個不想少年得意,佳人擁抱?

奈何,東林黨的主要成員全是所謂"大器晚成"之輩.

顧憲成,趙南星那幫老東林也好,楊漣,左光斗那幫小東林也好,一個個都是四五十歲之後方才考中科舉,等他們做了官,全是幫糟老頭了,還有幾年可活?還有幾年可瀟灑?還能抱得了那書中的顏如玉麼,如此一來,能對朝廷有好?

只怕是,個個都將朝中的官員罵上天,恨上天.

不是這幫子官員,他們哪里會蹉跎至今呢.

好比良臣前世某些考生,明明考的不利,卻怪考場舞弊,有黑暗.

用在這些個東林黨人身上,那就是個個都以為胸中經綸滿腹,科舉輕而易舉,金榜題名就該他家.

結果考不上,或者一考若干年,那怨恨朝廷之心,真個是騰騰沖九霄.

這話,宋青陽沒怎麼想,因為他也不知道東林黨人來曆出身.

魏廣微嘛,是有些贊同的.

但僅是有些,因為有些他是不贊同的.

比如他,就是少年得志.

二十四歲中舉,二十八歲得中進士.

可不是"大器晚成".

然而,心中憤憤不平的正是于此.

明明黨內屬他年輕有為,庶吉士出身也注定將來能出將入相,偏偏給發到南京做個空有高品,卻無實權的禮部侍郎,這心中如何能沒有郁氣.

"再者這幫人,起源江南,那里自古以來便是商賈富庶集聚之地.說是講學,無有財力,如何講學.講學為何?不求回報?如此一來,財力何來,回報又何來?"

魏公公不能光一個人說,也得宋,魏二人參與互動,要不然自說自演,忒是沒勁.

奈何,宋,魏二人就是不答腔,不配合.

無奈,只好給出總結.

"東林黨,實傀儡."魏公公動了心火,一拍桌子,恨聲說道:"這些個黨人,分明就是大地主,大商人之傀儡,淨曉得欺著咱皇爺,自個做那得利人.只恨咱皇爺心仁,換作洪武爺,卻不知剝了多少人皮草包出來咧…"

宋青陽聽了這話,眉頭一跳.

魏廣微亦是動容,但沉默片刻,歎了一聲,低聲道:"公公所言…實是一針見血."

"咱家可不是亂嚼蛆,咱家祖上十八代地里刨食,要說苦那是真的苦.可咱家不仇富,也不恨讀書人,這天下要沒個富人,大家伙豈不都是窮人咧.要沒個讀書人,聖賢的大道理大家伙又哪個曉得咧.所以說咧,富人要得,讀書人要得,但是咧,這富人和讀書人不能騎到咱窮人頭上咧.皇爺都不把咱窮人當牛馬,他們卻把咱窮人當牛馬,這是何道理咧."魏公公說的口渴,拿起茶杯灌了一口,一抹嘴角,"咱家不是恨黨人,黨人是要的,但要有富人的黨,也要有咱窮人的黨咧,百花齊放.擱皇爺那,總也要曉得下面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咧……只可惜,咱大明如今,沒個窮人黨咧."

"公公為何不自個組個黨?…"宋青陽把嘴一咧,"閹黨也是黨咧."

"……"


魏公公牛眼把他一瞪:你個MMP的,你昨知道咱家將來不是閹黨大佬咧.

魏廣微很是尷尬,忙哈哈幾聲,把這話頭轉了過去.

他在南都任職四年多,閑的無事,把金陵山水幾乎都逛了遍,熟的很.不以為魏公公對金陵也很熟悉,在那說了幾處好景點.

"鍾山之地,更是金陵諸景之首,公公有閑若至南都,下官一定陪公公登山觀景…"

"是啊,鍾山是個好地方啊,"魏公公情不自禁之下,詩興大發,順口便誦:"鍾山風雨起蒼黃,百萬雄師過大江."

吟完之後,卻是驚醒,此詩可是帝王詩,焉是他個閹人能隨便誦的.這不跟在韃子皇帝面前誦沁園春般,找死麼.

"唔?!"

宋青陽個錦衣百戶,哪想那麼多,陡聽魏小子吟了這麼一句,頓時刮目相看:好詩,好詩啊!

魏廣微心里倒是咯噔了下,魏公公這開口兩句有大氣魄,卻有些犯忌.不過大明眼下不以文治罪,不以言殺人,尤江南之地風氣格外開放,穿個黃袍大街上走也無事,些許大氣魄詩句又算什麼.

魏公公這里開弓沒有回頭箭,開篇二句都出了,豈能沒了下面呢.

見二人神情平常,遂安心,複道:"虎踞龍盤今勝昔,天翻地覆慨而慷."

"好!"

魏廣微和宋青陽同時叫好.

有人叫好,魏公公自是更放松,作詩嘛,得有個樣子,哪能屁股坐在椅子跟讀稿似的就出來呢.

于是緩步而踱,故作思索狀,終負手而立,激昂萬分道:"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頓之,聲調複低,帶有些許沉重,"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好詩,好詩,魏公公作得一首好詩啊."

小舅爺鄭國泰進來時正好聽著最後兩句.得益于其姐鄭貴妃的教導和壓力,鄭國泰于詩書方面還是有所進學的,因而識貨的很.

二魏公同那宋青陽連忙行禮,齊呼小舅爺.

就鄭國泰一人進來,沒見其爹鄭承憲.

"案首大才啊."

鄭國泰很高興的過來連聲稱贊魏公公,用的是"案首"稱呼,而非"公公".想來,小舅爺是想通過這個稱呼給魏公公稍許安慰.

安慰不安慰的,魏公公無所謂.

他對鄭國泰是很不滿的,"淨身"這事不怪對方,是他自找的.可"淨身"之後,這位伯樂卻沒拎著大包小包來看他,無聲無息幾個月,還是很讓人傷心的.

小舅爺,真不懂做人咧.

要換個會做人的,又豈會這麼唐突就把人魏公公叫來吃酒呢.

"我聽人說,詩以言志,文以載道,卻不知案首這詩為何而作?"鄭國泰一邊說著,一邊接過下人遞過的毛巾擦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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