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平平無奇的義子

魏良臣確是惜材,他要給八大王一個機會.

皇明武備,如張獻忠等,皆是可造之材.

風雨停後,魏良臣離開了這座破廟.

走時,他讓崔應元買下了爺兒倆的干棗,並對那張四道:"你兒雖小,但志向遠大,做爹的不可束縛."

張四唯唯喏喏,不敢言語,心里卻仍是不願兒子去江南什麼軍校當什麼丘八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

如今文貴武賤,當兵最是下賤,普通人家除非走投無路才會送子當兵,但有其它選擇萬不會叫子孫吃這碗飯.

魏良臣自是明白張四心中所想,不會與他多說什麼.

如何決擇,全是那張獻忠自己的事.

路,他給了,走不走就是黃虎自己的事了.

魏良臣又指了指身穿飛魚服的崔應元等人,道:"看到他穿的麼,你若決定好了去上我說的那軍校,將來會成為國家柱石,這些飛禽走獸的衣服對你來說可是低的很,蟒袍才是你該穿的."

說完,魏良臣拍了拍年僅十四歲的黃面少年張獻忠,哈哈一笑,揚長而去.

廟中,只余那父子面面相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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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崔應元對魏公公如此看重那販棗少年甚是不解,在他看來,那少年雖個高但體瘦面黃,雖識字但卻連個功名也沒有,好兵書也不過一知半解,但魏公公卻似乎格外看重此人,竟說他將來是穿蟒袍的,這便叫人大是奇怪了.

"此子非你所知,萬不可輕視.老話講,莫欺少年窮嘛."

魏良臣勒住馬,想想有些不放心,讓崔應元挑兩個精明的番子跟著那張氏父子,保他二人平安.

"另外,叫他二人去一趟愉林米脂,替咱家打聽一下一個叫黃來兒的人,此人怕也是個少年."

魏良臣吩咐,打聽到那個黃來兒的下落後便回來報他,莫要為難,也不要驚動地方.

崔應元一一應了,當下便選了兩個精明的手下交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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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良臣沒有進京城,而是去了大興縣貴妃娘家的老宅.

這座老宅兩年前魏良臣曾經來過,當時是為了取出劉成,孔學他們藏在貴妃老宅的高淮藏銀.

時過境遷,再來此地,魏良臣莫名就有一股親近感,好像女婿回丈人親一般.

之所以不回京城,倒不是魏良臣不敢去,想當年高淮帶一千多武裝到牙齒的飛虎軍都敢潛入京師,他又有何不敢的?

只是純于尊重而矣.

這個尊重是對萬曆的.

而且,區區梃擊案也不值得他魏公公冒多大風險特地潛入京師坐鎮指揮.

貴妃娘娘老宅就挺好.

老宅的下人們早就得了小舅爺的通知,因而對于突然出現的魏良臣一行並不感到驚慌,只默默的做著他們份內的事.

魏良臣此次回京帶了兩百多護衛,這麼多人安置在別處肯定會驚動大興縣衙,但安置在貴妃老宅卻是半點波瀾不起.

田爾耕昨天就在老宅侯著了,崔應元告訴了他魏公公在破廟中的事.田爾耕聽後也很驚訝.

"田兄有所不知,那張獻忠確是干材.嗯,咱收的那幾個義子平平無奇,日後多半碌碌無為,說不得將來能承咱志向的怕就是這張獻忠啊."


田爾耕是未來的錦衣衛大都督,五彪之首,加之對自己也算有過救命之恩,因而魏良臣和他說話很是隨意,不藏不掩,便如待許顯純一般.

"倒是聽說公公收了不少義子,嗯,有個叫趙寶樂的都四十好幾了吧?"

田爾耕呵呵一笑,才二十多歲的魏公公特別喜歡收義子這事,挺讓他好笑的.

"賢者為大嘛."

魏良臣也笑了起來,提起趙寶樂那個青皮,怕是他老人家這輩子做過的最大錯誤.

也就是這小子辦事還比較利索,要不然早把這小子腦袋借來正他家風了.

"東宮去過了."田爾耕收了笑意,正色說道.

"嗯,"

魏良臣點了點頭,"他不得不去."

田爾耕搖了搖頭,道:"公公何必如此,東宮萬一記恨,他日公公怕是難過."

"這個年頭忍一時未必風平浪靜,退一步也未必海闊天空.咱想著,于其忍讓不動,不如兵行險招,反正得失寸惜之,哭樂獨咱嘗嘛."

魏良臣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在外人眼里他竟然以逼債為名逼迫太子向貴妃賠不是,那是把腦袋伸出去叫人砍.

但事實上,魏良臣卻是半點也不怕,因為朱常洛實在是個短命鬼,他連報複魏公公的機會都是沒有的.

"沒什麼好怕的,東宮真要對付咱家,也得等他先坐上那個位置再說."

聽了這話,田爾耕"嘿"了一聲:"也是."爾後又道,"東宮這一去,貴妃娘娘的壓力便頓去,陛下那里也曉得原委,此案怕也就這兩日便能諭旨結了."

"我與田兄說過,我從來不擔心這案子,也不擔心貴妃娘娘...倒是把田兄給牽進來,卻是我的不是了,良臣在這給田兄道個不是了."魏良臣起身很鄭重的給田爾耕鞠了一躬.

"我有什麼好怕的,真個東窗事發也不過是我在奔走行賄,大不了罷官回家便是."

田爾耕的性子比魏良臣還要灑脫.

"用公公的話講,我雖是個富二代,可兩邊都看我不順眼,官場早給我設了天花板,任我如何努力也沒用.這般便是天生複天養,天養複天棄,庸碌一生,可非我心中所願."

"田兄這話傳出去不知有多少人要罵你咧."

魏良臣笑了起來,田爾耕的確是個怪胎,明明是正兒八經的官宦出身,可偏偏卻和朝堂走不到一塊,倒是和內廷打的火熱.

田爾耕"哈哈"一笑道:"哪里有風吹,哪兒就有草動,只要有便宜可撿,就是龍潭虎穴,我田爾耕也得去撈上一撈."

魏良臣豎起了大拇指,贊道:"做人就得這個樣子,放眼一寸,江山萬里.挪動一步,沖上云宵啊."

外間有仆人端茶來,崔應元接了親自端進來.

"田兄,人生就好比一場買賣,看得准才抓得住,才可一本萬利,只賺不虧.看不准,任你本錢再多,折騰來回,終是一場空.尤其這官場,看錯了,輕則崩途坍捩,重則丟掉性命,所以大多數人做不到田兄這般."魏良臣是有感而發,不論是前世記憶中的田爾耕還是眼前這個活生生的田爾耕,所做所為都是常人做不到的.

"大將不走小路,勝者不留余地.既然勝券在握,何必畏首畏尾呢."

"田兄怎知就勝券在握呢?"

"我看人還是很准的."

"噢?"

"我看的出,東林黨那般人絕非公公之敵.一幫做事只知爭吵,只知私下計謀,又瞻前顧後,走一步退三步的,只曉得利用別人的怎配與公公為敵呢?"

"田兄都這麼說,咱們這次不削他東林黨一條胳膊,倒是對不住田兄對咱的這般吹捧了."

魏良臣和田爾耕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