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18節:第六章  侍童(2)

梳梳洗洗一番,長安問道:"小姐,那些個侍童,你要見見嗎?"

"見見吧,總要知道個名兒,也好使喚不是。"太平上午素來都沒什麼精神,懶洋洋道。

"不算不住園子里的使女們,光童兒就有二十四個呢,另有四個領頭的大侍童。"

古人弄個東西,總喜歡一打兩打的。

"那就只先見見打頭的四個吧,多了我也記不住。"大早上不耐煩將頭發綁得緊緊的扯得頭皮疼,只攏在後面用發帶紮了了事,太平打著呵欠往外屋花廳走。雖是第一天新住的屋子,卻是一點沒有陌生感,里里外外全是她用慣的東西,她爹就差沒把床一塊給她抬下來了。

見太平出來,行書四個趕忙跪下行禮,太平一邊擺手讓起來,一邊在圓桌前坐下,鳳眼溜了一圈,果然都是自己的口味,只是這碗筷一看就知道不是長安擺的。一笑,先喝了杯水,把擺在右手邊的筷子用左手拿了,開始用膳。

主子用慣左手?四人都注意到了,趕緊暗暗記住。

見長安並不坐下,太平挑了挑眉:"長安?"一向跟榕叔長安一桌吃飯的,長安會突然講規矩跟她客氣,打死她也不信。

"吃過了,今兒起來得早,沒等。"

切,她就知道,埋頭繼續吃。

太平早上吃不了太多東西,但吃完飯後,卻固定要吃新鮮的時令水果,長安見桌上沒有,忙吩咐人去弄,又擔心旁人不知道做法,弄得不好,便自己過去招呼。想了想,又招手讓秋紋晴和跟著自己去了。余下行書和漱玉,兩人面面相覷,不由得越發緊張起來,偷偷抬眼打量太平。

只見這主子內穿一件素絹絲棉的寬松長袍,淺淺的青線描繪著細花云紋,沒系帶;外套廣袖開襟及地長衣,水青色的面子,沒有滾邊,袖口領口皆翻出雪白的毛絨來,衣襟處繡大朵的翻浪云紋;腳上踩著一石墨錦緞的面子翻出厚厚一層雪白羊毛的拖鞋,露出雪白的厚棉長襪;頭發只用一條發帶在後面簡單地紮了一下,那根發帶……華麗得他們偷瞄了好幾眼都沒算出有多少種顏色……鴨蛋形的臉,龍眉鳳目,人跟這身裝扮一樣,舉手投足都懶懶的,有淡淡的書卷氣,面上雖不見威儀,給人感覺卻說不出的尊貴,喝水夾菜吃相坐相具都非常優雅,看得出受的是很正統的貴族教育。富貴三代才懂吃穿,五代方知文章,五代後才能教養出真正的貴族,這種高貴優雅是從骨子里往外散發,學都學不來的。他們幾個也是自小長在王府,錦衣玉食地教養,比尋常人家公子少爺還福氣些,但頂多也就能識識人,學不到這一身貴氣,不過不知為何,小姐身邊那侍女長安,卻也有貴族小姐般的氣質。

或許是寺廟里長大的緣故,這小姐身上還多了幾分縹緲之氣,看著竟跟那明緣禪師十分的恰當。臉上雖然淡淡的,時常也都帶著笑,不像是暴戾難伺候的脾性,但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安靜地單獨對著,就是讓人緊張。

想到昨日見過世女後在夜里打趣他們的侍童們,行書看了漱玉一眼,漱玉也正好看過來,兩人心里都是百般滋味都攪和在了一塊——這位小姐太出乎人的意料,如同畫里的人,那事兒是想都不敢想了,配不上呢。

"你叫什麼名字?"

茫然間見太平正看著他,行書驚神過來反應到小姐正問他呢,趕忙跪下道:"奴才行書。"

"起來說話。多大了?"

"奴才二十。"行書站起來答道。

太平又轉頭去問漱玉:"你呢?"

"奴才漱玉,今年也是二十。"

太平頷首。

大姚男子十六歲及笄,可婚配,過了二十四就算大齡,難正經嫁了。二十上下正是男子的黃金年華,不過這種世族的侍童,尤其是行書這級別的大童兒,一般都是從小買斷養大或者家生的,只能等著主人收房、跟公子陪嫁或者另指送給她人。老太君把他們放這里,估計也是有讓她看著收房的意思。想到長安昨晚的打趣,太平覺得自己前世的偏頭疼貌似要複發了,忙轉移注意力抬眼打量起兩人來。

個子稍微高點的是行書,面容俊秀,畫的淡淡遠山眉,穿藍色織錦的右衽交領窄袖衣,袖、襟、裾皆滾錦邊,腰間系帶,衣長過膝,銀簪束發繞碎銀鏈狀頭飾,戴同系的碎銀鏈狀的耳環。

漱玉五官並沒有特別出挑的地方,但綜合在一起就很好看,畫黛色長蛾眉,淺綠色織錦的右衽交領窄袖衣,袖口領口皆滾錦邊,腰間系錦帶,衣長過膝,發束起,用綠色銀繡織錦的帶子長長的系了,飄在腦後,只戴一副簡單的珍珠耳珰。

還不錯,衣服顏色和首飾式樣都還配得雅致,太平心想,只要忽略了心里看男人塗脂抹粉的那個別扭,公平公正地說,衣服好看,首飾好看,配得好看,人長得也好看…但也就這樣了,再多的話一句沒有。一侍?她寒了一下,准確地算來,她已經活了四十四個年頭了,再去摧殘二十歲的小男孩,罪惡感不要太大……

喝完這小碗粥,放下筷子,行書遞過來一杯溫水。

"謝謝。"太平接過,漱了口。

漱玉擰了一條素白柔軟的溫熱巾子遞過來,再順手接過:"謝謝。"

擦完嘴抬眼見兩個少年都愣愣地看著她,太平疑惑,然後恍然,原來二十七年受的禮貌教育,享受了人家的服務就要說謝謝的習慣不自覺又暴露了出來,嚇著兩個男孩了。

"抱歉,等我習慣幾天就不會了。"可不,這沒什麼難的,看看長安,呼來喝去的,什麼時候道過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