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第21節:第七章  暗流(2)

已經忍受了九年的太平,慢慢爬起來,緩緩挪動身軀,強行壓抑住抽出那個最大的木魚棒槌照著光頭一個個砸過去的沖動,滿頭草屑地站在大殿門口雙拳緊握忍受了一個來時辰。一直到太陽下山,法事做完,又等了半個時辰讓尼姑們做完晚課,一個個小尼姑行禮老尼姑答禮完,才一把拖(她想拽來著,但身高不夠,客觀條件不允許)著道貌昂然的覺慧老尼姑回禪房。

"覺慧婆婆,做法事的時候,你讓大姐姐們念經念好聽點,好不好?"九歲的小太平,乖巧地直身跪坐在蒲團上,強咬著牙,故作天真地眼巴巴望著覺慧大師。其實心里已然暴走,有點音樂細胞好不好,佛樂,多經典一流派呀,這邊咋就一點沒進化出來?做一場法事就這麼瞎嚷嚷,天上就算真有菩薩,也會給吵得砸蓮花座的!

覺慧大師眨巴了一下眼睛,某人一向背後叫老尼姑當面喚老師父的,猛地來這麼一下"婆婆"俗稱,她還真不習慣。

"就是那個,念經,你們做法事念的同一部經,大家湊一塊固定個調,還有那些個法器,能有點節奏不?跟爹和我一起唱歌一樣,就不會太吵,還會很好聽哦。"小太平揮舞著小胳膊比比畫畫地解釋。

覺慧大師又眨了一下眼睛,不解。

我忍!太平一個深呼吸,很有禮貌地"借"過覺慧身前的木魚:"比如那個大悲咒,與其亂七八糟,一人一個調的'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念得人頭疼,不如我們加上一點調子,分個段,這樣念:'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如何?"太平一臉期待。

覺慧大師眼睛一亮:"你會念經?"

太平做仰天長歎狀:"這個不是重點!接不接受我的真知灼見,一句話,你說!"

像是沒有看到太平已經瞬間從天真無邪爆發到夜叉橫行,覺慧大師回複古井水的表情:"否。"

太平抓狂:"為什麼?"

"沒理由。"

太平:"好聽。"

覺慧大師:"不考慮。"

太平:"好記。"

覺慧大師:"沒必要。"

太平:"不那麼吵。"

本來就不吵,覺慧大師沒說話,這樣的眼神往下瞥小太平。

太平吐血:"易傳唱,易普及,世人接受度高,哪怕不認識字的人也很容易學會,接法事率起碼提高七個百分比。"

覺慧大師眼一亮,不知給哪條打動了:"考慮。"

太平無力:"請。"她已經放棄了,說服不了就回去睡覺了,大不了以後她拿棉花堵耳朵。

覺慧大師:"念遍完整的來聽。"

當是買點心呢,還試吃,太平黑線。好在前世有個天天念經的媽,唱點經文還難不住她。向覺慧大師伸出手,覺慧大師看了看,示意木魚已經被她"借"走了,太平翻了個白眼:"經書啦!我又不是尼姑,記得一句已經很了不起了,還指望我全背出來?"

覺慧大師無語,拿本大悲咒遞給她。

"南無、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啰耶。菩提薩埵婆耶。摩訶薩埵婆耶。摩訶、迦盧尼迦耶。唵、薩皤啰罰曳。數怛那怛寫。南無、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婆盧吉帝、室佛啰愣馱婆。南無、那啰謹墀……"

太平唱到口干舌燥,這老尼姑得寸進尺,拿出一摞經書,唱完一本又一本,從六字真言、蓮花咒一直唱到般若波羅密多,會念的都給念完了,最後才知道這老尼姑根本耍著她玩,丟下一句:"事關至大,一人言語,算不得數。"就要打發她走。

太平暴怒,挽起袖子發了狠,你說一家之言做不了主是吧?那就全部尼姑都叫來投票吧,尼姑不夠,和尚也來!

誰也不知道事情最後是怎麼演變的,竟然成了佛門辯論大會,一干和尚尼姑關起門,從佛祖觀音到地藏王菩薩辯了個熱火朝天,出家人本就善辯,日子又過得無聊,好不容易逮著這麼一件熱鬧事,直鬧得上上下下不亦樂乎。等景帝得空翻起探子的密報時,那密報幾乎已經變成了一本故事書,小太平已經講到某猴子開始上西天了。

其實太平也是無奈,她不是故意要翻出西游記來糊弄人的,只是她肚子里佛經典故實在有限得很,哪里爭得過那些個人老成精的老尼姑老和尚,只能劍走偏鋒,東彎西繞地就扯出那只猴子來了。恰恰這里也有一個西行取經的前輩僧人……當然是尼姑……正好歪打正著,西游記一上讓她順利收複一干小字輩的和尚尼姑,人氣暴漲,在一干老人精的圍追堵截下,居然還能爭了個平分秋色,得意呀……想當年她可是那只臭猴子的死忠FANS,批如來恨觀音的,沒少為那只臭猴子打嘴皮官司,這可是她強項!何況她肚子里佛經墨水不夠斗不過那些個老尼姑老和尚,這不是還有墨水足夠能斗過的嗎……

"佛說眾生平等,佛說悟空野性難訓,這一路取真經佛要度的其實不是忠誠的佛門弟子金禪子,不是受天庭懲罰驅逐的天蓬元帥,不是忠厚老實的卷簾將軍,更不是意圖將功折罪的世族子弟白龍馬,而是悟空這只猴子。它從跟萬事萬物都可結拜喝酒,到看到非人非仙之物就叫'妖怪'提棍子打,其實它本心,如何知妖怪為何物?悟空它無俗念,無事可動它,它的執念在于自在自由,這是它的天性,它生而非人,如何做人?它生未求佛,如何訓之成佛?它縱使已然成佛,又哪知如何是佛?是佛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