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驚蟄坐了起來,對著漆黑一片的屋子,靜靜的抽了很久的煙,以前當他苦苦的尋覓著那個可以適合他八字借命的人時,他急的跟條狼狗似的,口腔潰瘍始終都沒有下去,眼眶子都熬黑了.
如今當這個人一下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胡正富這人,王驚蟄敢肯定,當他自己跟對方熟了以後,他一定不會吝嗇他借的那幾年陽壽,畢竟這可能是胡正富下半輩子唯一可以不用奮斗,就得來的希望了.
王驚蟄猶豫,是因為你平白無故的奪人幾年陽壽,這事怎麼想怎麼膩歪,甚至有點站在了道德線上的感覺,有個坎讓人過不去.
這麼說吧,就拿正常人來講,如果你有的時候很窮很窮,都餓得不行不行的了,但是你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你,去超市偷個面包吃了,反正也不會有人發現,你也僅僅就是想想罷了,而不會真的去偷,哪怕你甯可在地上撿起一塊別人丟下的面包.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個底線和一杆秤,奪人壽命,說的容易做得絕對很難.
所以,這一晚上王驚蟄就很惆悵了,他是必須得去做的,但腦子有點不聽使喚了.
然後王驚蟄就在家里呆了一天,什麼也沒干,因為腦子里太混,不太利于他思考事情.
再過一天之後,感覺自己的精神狀態好一點了,他才出了門,閑散著逛了會,這時候他心里特矛盾,既想著再見胡正富一面,又想著看不見也行,于是,就以這種狀態他就跟魔怔了似的在街道上來來回回的走了好幾圈,良水城不大,但也是個三十多萬人口的城市,走路碰見一個人的幾率並不是很大的,他直到游蕩到了晚上十點多也沒看見胡正富,就自嘲的笑了笑回去了.
往後幾天,每到晚間的時候,他都形成了習慣的去走一走,同樣的,一連幾天他都沒有看見對方.
"這尼瑪,也不是單相思呢,真尷尬……"王驚蟄對于自己的這種情形特別無語,想當年暗戀小草的那個時候,也沒這樣魂不守舍啊.
如此一來,過了足足能有一個星期左右,王驚蟄在一天下午去菜市場買菜的時候,本來沒想著看見胡正富,卻正好跟他碰了個對臉.
他不得不感歎,命運這種東西,真得用一句去你麼的來形容了.
"唉?老弟,這麼巧,看見你了呢"胡正富剛從菜市場門口進來,王驚蟄手里拎著一些東西剛要出去.
"啊,啊啊……"看見他,王驚蟄還有點猝不及防,然後才點了點頭說道:"你這是,來買菜啊?"
"嗯,來看看有沒有什麼便宜的菜買一些,我女兒昨天發了工資還帶著獎金也不少,都交給家里了,我今個就想著出來買買東西"
"你女兒,挺孝順啊"
胡正富很慚愧的歎了口氣,苦笑著說道:"是我們一家人拖累她了,這孩子本來學習不錯,考大學是肯定不成問題的,後來家里太困難,學費都交不起了,學校還打算減免的了,可這孩子心氣重有自尊,說什麼也不干,還說憑自己雙手就是不上大學,也一樣能養活一家人,但她哪里知道啊,這社會沒有手藝沒有學曆,誰用她啊?就只能去飯店里端盤子了"
"嗯,那是可惜了……"王驚蟄點了下頭,胡正富跟他說了幾句話後就走進了菜市場,王驚蟄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就回身說道:"老胡啊,我今天買了不少菜,要不去你家一起吃吧?"
胡正富錯愕的回過頭,說道:"啊?那,那合適麼,多不好意思啊"
王驚蟄晃了晃手,笑道:"我也是一個人,正好了,去你家有人陪著還能熱鬧點,行了,別跟我客氣了,又不是第一次認識"
胡正富的家離王驚蟄住的地方並不遠,隔了一條街道,但這邊老城區的房子更破舊了一些,很多都是六七十年代建的,幾年前這里的人有點條件的都搬走了,沒條件的就留了下來,多數一些老人為主.
"這邊的房子是不是要拆了,我聽說千年好像就有消息的,要是拆的話你這日子還能強點吧?"
"我倒是希望他別拆"
"嗯?"
"就幾十多平的房子,還沒有產權,拆了我能拿到的補償根本就換不了一套,那我們一家就只能去租房了,幾年前就說有消息拆遷,不過喊了好幾年也沒有動靜,其實怎麼拆你說?良水的年輕人絕大多數都去外地了,去了就再沒有人願意回來了,這里地方小沒發展唄,這的工資才三四千,房價都快一萬了,你說誰買得起啊?有那個錢還不如去省城了,所以喊得嗓門挺大,實際上沒有人會拆的,不然都空著養蚊子?"
"那到也是,不拆也正好了"
胡正富歎了口氣,說道:"誰不想住大點的,寬敞點的房子,我們家附近上廁所都是旱廁,不下雨的時候還行,一下雨的時候糞坑里都是積水,你拉一泡屎下去了,屎花都能濺上來,呵呵,這感覺你試過麼?"
王驚蟄:"……"
片刻後,兩人先聊著走進了一間小院,院子雖小不過挺干淨的,對面是兩間小房,里面是兩間外面是廚房,進到里面後撲鼻而來一股濃郁的藥味摻雜著發黴的味道,十分的刺鼻.
胡正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里條件不太好,見笑了"
"沒事,我以前風餐露宿的時候也有比這難過的日子呢,這不算啥"王驚蟄搖頭說道.
胡正富的父母都在家里的床上,一對六十多歲的老人,一看就知道身體很不好,兩個老人住在下面的床,胡正富睡在他們上鋪,隔壁有間隔出來的小屋子是給他女兒住的,然後家里的家用電器就是一個九十年代初的熊貓牌彩電,除此以外就是櫃子和桌子了,就這環境讓人看了心里真的難免一酸,確實很苦.
胡正富的父母前幾天也聽他提起過王驚蟄,見他來到家里後,就連忙拉著他手說謝謝,那種感激涕零的表情明顯是特別發自內心的,也許是這一家人太久沒有碰到過好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