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後媽難當

鄭凡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睡著的,但老實說,昨晚睡得還挺香.

因為這陣子一直在修習武道,跟普通人每天都去跑馬拉松的感覺差不多,人一旦把自己的精力都消耗掉了,那是怎麼睡怎麼有,失眠多夢什麼的那都是不存在的.

只不過,剛醒來,剛恢複意識,鄭凡關于昨晚的記憶就開始在腦海中浮現.

下意識地側過身看向身側,發現身側空無一人.

空虛,

遺憾,

失落…

嗯?

在床上坐起來後,鄭凡有些愕然地發現在自己床鋪下面,四娘正打著地鋪躺在那兒.

一襲長衫睡衣,像是調皮的女友穿著男友長袖的那種款式,像是一株吸飽了水的水仙.

這個……

不是說好睡床上的麼,

果然,

她只是習慣性逗弄一下男人而已.

四娘也在此時睜開了眼,她其實早醒了,在鄭凡蘇醒呼吸節奏變化時,她就感應到了,只不過這時候自己睜開眼會顯得更自然一些.

"主上,你醒啦,奴家伺候您洗漱."

"好."

"主上,早食在前廳應該已經准備好了,主上去用吧,奴家自己還要拾掇一下."

"好."

鄭凡從里屋走了出來,

看見在房門後面放著一塊很眼熟的木盒子,

蹲下身,

打開,

那塊石頭安安靜靜地躺在盒子里.

應該是四娘幫自己收起來的吧,平時這些天,鄭凡晚上泡完澡後,就直接把魔丸繼續留在湯池里讓他在里頭多泡一會兒.

說不定什麼時候泡膩了,也就願意出來了.

聯想到瞎子離開前對自己的建議,鄭凡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把那塊石頭從盒子里取出來,放在了自己胸口夾層里.

退一萬步說,哪怕這貨不願意出來,拿來擋個箭什麼的也不錯.

幸好鄭凡身上穿著的是甲胄,塞一塊不大的石頭,空間還是富余得很.

推開門,

朝陽正好,

鄭凡雙拳微微一握,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充滿著一種正能量,心里竟然升騰出一種想要打一套"時代在召喚"的拳法.

許是因為逐漸熟悉了對氣血的掌控,呼吸的調理以及身體的各項機能都在可見的提升中,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宅男漫畫作者的亞健康狀態了.

用過了早餐,鄭凡正擦嘴時,

"主人."

芳草出現在了院子里,對鄭凡微微一福,

"主人,馬匹已經准備好了."

以前,都是梁程來負責陪同鄭凡去衙門,但現在他們都出去了.

鄭凡原本以為四娘會和之前說的那樣,易容成男性小厮陪自己去上衙,但牽著馬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四娘出來.

估摸著是四娘這個也是說說而已……

唔,女人的話,果然不能全信,尤其是經驗豐富的女人.

鄭凡倒也沒生氣,其實,他也並不是很想要那幫魔王們把自己當作"公主"一樣無微不至地全面保護,

有時候,他也希望自己能呼吸一些新鮮的空氣,就像是沒長大的孩子總想著要獨立.

外加,習武之後所提升的,不光是身體素質,還有心里的那股子……迷之自信.

不等了,鄭凡翻身上馬,獨自去上班.

後院里,芳草走入了鄭凡的臥室,步入了里間,她先走到床邊,挪開了枕頭,愣了一下,臉上當即露出了一抹羞澀.

"在找這個麼?"

四娘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芳草整個人嚇了一跳,馬上轉過身,一臉驚恐地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這里的四娘.

魔王們要做什麼事,自然是不會對下人提前知會的,也沒這個必要;

比如,昨晚四娘睡在鄭凡房間里的事,就沒人知道.

四娘手里拿著一個香囊,饒有趣味地看著芳草.

"這香囊的繡工太一般了,雖然熟練,卻一點都不精細;

你啊,大概是以前苦日子過久了,糙活兒干太多了,這繡工還得花時間好好改改.


另外,里頭配的幾味香料,味道也太雜了些,彼此沖突,反而落了下乘."

"不是的,四娘,不是你想的那樣,不是的…………"

四娘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打斷了芳草的話,

道:

"你是個什麼心思,老娘心里可是門兒清,你大概是喜歡阿銘的,但一來,阿銘對你毫不動心,說真的,別以為人家殺了你爹就會對你負責,他可能那天只是興趣來了,隨手殺個人罷了.

二來,你也清楚,主人這個人,比阿銘好親近,也比阿銘和善得多,所以,你覺得主人好下手."

"不,我沒有,我放香囊只是看主上習武辛苦,想讓主上晚上睡得好………"

"已經被我發現了,再狡辯就沒什麼意思了,還不如光棍一點認下了,這一點,下次要改.

咱女人雖說不用去跟大老爺們兒一樣光著身子拿著刀去前面打仗,但多少也得有點敢作敢當也敢認的英氣."

"是,四娘,我是想勾搭上主上,想讓主上注意到我."

"啪啪啪!"

四娘鼓掌.

"這就對了嘛,你身世這麼可憐,想攀上枝頭做鳳凰,這也是人之常情,你知道你錯在哪里麼?"

"主人,是四娘您的,不是我這等賤婢可以染………"

"嗯,這也算一條.

算了,告訴你吧,磨刀不誤砍柴工,別看主上人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但說實話,你這點兒心思,主上會沒注意或者看不穿?

主上自己最擅長的就是套路,你這點套路,在主上眼里,還太嫩了一些.

最重要的是,想勾搭男人,想吸引把控到一個男人,首先,把你自己的皮膚拾掇拾掇好,保養起來;

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才過上好日子幾天啊,就急不可耐了是吧?

這繡工,琴棋書畫,哪一樣不要你去學的?

芳草搖頭.

"所以,你要學的,還有很多,先慢慢學著,順帶著花個半年一年的時間,每晚和我一起敷面膜,等覺得你能出師了,老娘我自然會給你機會."

"是,奴婢知道了."

"滾吧,賤蹄子,沒出師前敢再對主上出手,明兒個亂葬崗那邊的野狗,也就能多一頓夜宵了."

芳草嚇得驚慌失措,趕忙離開了里間跑了出去.

先前的對話,二人氣場之差距,就像是剛入宮的慈禧在面對康熙已經親政後的孝莊一樣,簡直就是無數個層次的碾壓.

四娘則是把手中的香囊丟在了地上,

身子往床板邊一靠,

先前的狠辣果斷之色慢慢的褪去,

一股愁緒開始彌漫.

"唉……"

四娘又歎了口氣.

其實,瞎子留她一個人守家,她嘴上是拒絕,但心里,卻很雀躍.

她覺得,這是她拿下主上最好的機會,長夜漫漫,深宅空幽,又是孤男寡女的,

等瞎子阿銘他們回來,

都得跪在自己面前喊自己主母.

喲呵呵呵,

多美好啊……

但誰料得……

啊啊啊啊啊啊!

四娘心里真的是萬分不甘!

但真的沒辦法,魔丸,是主上親自設計出來的,他沒有實體,而是一具怨嬰,這也是在一開始眾人都是普通人時,他能直接把自己封印起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原因所在.

不光是實力上的差距,

更重要的是,

他的性格,哪怕是瞎子,都不敢說能夠去揣摩.

因為這娃兒,腦子本身就有問題!

現在好了,

在自己好事將成的前一刻,

他忽然出現.

"你這是愛你爹,還是恨你爹啊?"

愛你爹,所以不想讓爹給自己找後媽;

恨你爹,所以讓你爹連女人都碰不了.

當你爹,太難了;


四娘清楚,

還好昨晚打算對主上下手的是自己,

要是換做別人,

比如芳草,

估計連命都沒了直接變成第二天早上迎接晨曦的一具干尸!

最終,

無數的哀怨和無奈化作了一聲長歎:

"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唉,後媽難當……"

…………

我有一頭小馬駒,我天天都在騎,每天早上騎著它到衙門去趕集;

這真的是鄭凡的真實寫照,上輩子,老是聽別人說哪些鐵飯碗公務員多輕松;

一杯茶,一包煙,一份報紙坐一天.

但估計,哪怕是後世的清閑崗位公務員,也沒自己現在這大燕國"朝廷命官"這麼清閑.

走入衙門,

下人們對鄭凡問好,鄭凡一一點頭.

同僚們,則是基本把鄭凡當作了空氣.

上任也好些天了,鄭凡還真沒和誰下過館子,因為鄭凡身上有鎮北侯府的印記,而鎮北侯本人都已經被召入京城了,結局不可知,這會兒自然沒人敢過來蹚渾水.

鄭凡呢,也樂得清閑,他有自己的辦公桌,但桌上空蕩蕩的,也沒有副手,也沒有副官,周遭坐著不少校尉,年紀,和鄭凡都差不多.

都是些虎頭城附近的大族,軍頭,以及塢堡子弟,清一色的二世祖,身上都掛著校尉的官身,衙門也是有意思,感覺把這個屋子當作了"垃圾存儲場",不干事兒只干飯的這群人,全都劃拉到這兒了.

畢竟都是混日子的,大家雖然都只需要每天應付一下,但往這兒一坐,也沒什麼游戲機或者手機可以玩玩兒,只能吹吹牛了.

這些二世祖雖然二,卻不傻,也沒人敢和鄭凡深交,但坐在衙門里,一起吹吹牛打打屁還是可以的.

鄭凡也不介意和他們聊聊天,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還別說,這些能被家里安排來混日子充當家族牌面的二世祖們,說話還真好聽.

"喂,孫家老二,你這算盤能不能打得小聲一點,知道的,曉得咱這里是衙門,不知道的,還以為咱這兒是菜市呢."

"我在算賬."

"你是主簿麼,要你算什麼賬?"

"這不要過年了麼,塢里准備年前再走一趟貨,我這兒在算著該走哪些貨到時候利能更多些."

孫家堡在虎頭城有一個商行,是孫家老二孫岩負責打理,一邊當官一邊做生意,也是便利得很.

"嘁,勞心這些事兒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放衙後和我去外頭跑馬打獵去."

"吳老三,我孫家堡人多地少,窮啊,比不上你吳家,我不勤快點,這日子真過不下去了."

"還早吶,別說得這麼誇張."

"眼瞅著,沒倆月就要進臘月了,不努力,這個冬天怎麼過?

早上我去看了,因為前陣子打仗商路斷了一陣子的原因,豬肉,排骨的價格,已經高到離譜了.

香腸還灌不灌?臘肉哪里搞?你讓蘿卜去跟誰燉?

粉條怎麼想?土豆還有靈魂麼?醃好的梅干菜往哪里去扣?"

虎頭城這邊,牛羊肉比豬肉便宜,但正如漢字里"家"的寫法一樣,家里得有豬,這家才算完整.

燕國雖然處于中原之北,但和荒漠蠻人不同,認為豬肉才是祭祖和食用的靈魂.

"行行行,孫老二,我是服了你了."

"呵呵,不過還別說,今兒個我家商行掌櫃的帶貨回來,告訴我一件事兒."

"什麼事兒?"

旁邊的二世祖們馬上湊過來,大家茶余飯後,就指望著這些新鮮事兒消食呢.

鄭凡也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梅家塢,昨兒個被人滅了,塢堡都被人給占了,呵呵."

"梅家塢?距離咱這兒不遠啊,塢主叫什麼梅萬年來著?"

"對,他也死了,腦袋都掛塢堡城牆上了,梅萬年,真成沒晚年了."

"這誰干的?就算是兼並或者報複,他敢在鎮北軍眼皮子底下動手?"

塢堡以及各家族之間的厮殺兼並,這些二世祖們早就見過不知多少了,這世道的本質就是大魚吃小魚;

其實,梅家塢的實力人口真不算強的,也就是位置好,靠著虎頭城和圖滿城,那些大勢力投鼠忌器,沒敢把爪子伸過去罷了.

"是啊,這鎮北軍不管麼?"

"呵呵,這事兒有趣就有趣在這兒,滅了梅家塢的勢力,在梅家塢城牆上居然掛上了鎮北軍的軍旗."

"什麼?這是鎮北軍干的?"

"鎮北侯府這是瘋了麼?鎮北侯本人可還在京城沒回來呢,這鎮北軍先是打蠻部現在又是打塢堡的,這是干啥?"

"是啊,外人和自己人都砍一刀,這是在告訴咱北封郡其他勢力,別惹我,我瘋起來自己人都砍麼?"

"是誰授意的?"


"對,是鎮北軍下誰領的兵?"

"難不成又是那位郡主?"

孫老二搖搖頭,道:

"讓我想想,我家那下人好像和我說過來著,領兵的,姓鄭,是個校尉吧."

燕國校尉多如狗,領兵的,基本都是校尉.

"姓鄭?哈哈哈,咱這兒不是有一位鄭校尉麼?"

一名二世祖手指著鄭凡笑道.

"是啊,莫不是咱鄭校尉昨晚連夜出城,滅了那梅家?"

"哈哈哈,有趣有趣."

"鄭校尉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大家一起調侃著開著玩笑,沒人相信真的是鄭凡做的,大家都在一個屋簷下混日子,誰不知道誰啊.

鄭凡也笑笑,沒生氣,心里還在琢磨著鎮北軍這麼做到底是要做什麼,准備反了麼?還是繼續在示威?

"我說,鄭校尉,那位鎮北軍的將領,可是你家親戚?"

鄭凡搖搖頭,道:"我家是逃難來的,哪里來的親戚,就算我認識人家,人家也不認識我的."

"唉,鄭校尉謙虛了,謙虛了."

"說不定還真可能結個遠親呢?"

這時,

孫老二一拍腦袋,說道:

"想起來了,下人給我說的,那個領兵的鎮北軍校尉稱號叫護商校尉."

"護商校尉,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

"是啊,好像最近才聽到過幾次."

"的確,真的有些耳熟."

忽然間,

在場的二世祖們不約而同將目光再度全都對准了鄭凡,

眼里,

帶著濃濃的震驚和不敢置信.

要知道,護商校尉這個官職,是朝廷近期為了削弱地方兵權"新造"出來的,可還新鮮得很,還冒著熱氣呢.

而鄭凡本人,

心里則是一萬匹泥馬奔騰而過,

心中則隱約間有了一個猜測.

"鄭校尉,您的官職稱謂是?"吳家老三有些怯怯地問道.

鄭凡面色平靜,

回答道:

"鄙人,鎮北軍所屬,駐虎頭城,護商校尉."

"嘶………………"

在場二世祖們,集體倒吸一口涼氣,這直接導致這個房間里,氣壓瞬間低了下去.

孫老二停下了手中的算盤,有些表情奇怪地看著鄭凡,

表情之所以奇怪,是因為他不曉得到底該以何種神情來面對此時的鄭凡,

明明大家是一窩相處和睦的廢物,怎麼我們中出了一個狠角色?

但還是懷著極大的好奇心,

試探性地問道:

"鄭大哥,敢問,你們鎮北軍此舉,是何意?"

雖然身為二世祖,但為家族打探情報近乎是他們的本能,而鎮北軍作為北封郡最恐怖的一尊巨無霸,他的動向和意思,無疑是北封郡地面上的家族塢堡們作為關心的重點!

鄭凡深吸一口氣,

這一刻,

他當然不能說:

我也不曉得那幾個貨昨天剛出門就馬不停蹄地搞事情去了啊!

鄭凡面色當即一沉,

整個人的氣質直接從先前笑呵呵的老好人先生轉變成深不可測,

道:

"呵,我鎮北侯府行事,何須向他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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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謝Who8mypan成為《魔臨》第47位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