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六章 魔丸的暴怒

"告訴夫人,知道了."

"是,侯爺."

婢女下去了.

鄭侯爺起身,還沒到點,故而沒急著去後宅,而是走向了劍聖的家.

別人是出門拜土地,大燕的平西侯出門是拜隔壁.

走到門口,隔著門板,就聽到說話聲;

"我知道,你想當一個丘八,但我想要的,是江湖."劍婢道.

"江湖有什麼稀奇?"劉大虎道.

"你不懂,江湖,是有江湖的魅力的."

"那江湖到底是什麼?江湖人又到底是什麼人?"

"江湖是……"

劍婢忽然語塞了,江湖兒女,張口閉口江湖如何,但你要具體地說說江湖是什麼,她還真答不上來.

她沒有唯美的思維,可以回答:江湖是一個夢.

什麼夢?

夢里,什麼都有.

門沒上栓,鄭侯爺推開門,道:"江湖就是你開個飯莊,卻有一批人過來吃飯從不給錢."

"參見侯爺!"劉大虎見鄭凡來了,趕忙行禮.

劍婢看著鄭凡,氣鼓鼓的樣子.

鄭凡伸手,掐了一下劍婢的臉蛋.

"怎麼不和我爭了?"鄭凡問道.

"我爭不過你."劍婢直接認輸.

"呵呵."

任何的爭論,在現實面前,都會顯得無比蒼白.

劍婢清楚,眼前這個男人的身份,燕晉之地的任何門派,都不敢忤逆其意志,他的一道軍令,可以頃刻間讓一座傳承百年的山門被鐵蹄踏平.

最重要的是,

她第一個師父,就是在鄭凡下令的箭矢齊發下,被射死的.

鄭凡也沒難為人家小姑娘,而是看向劉大虎,問道:"你爹呢?"

"在這."

系著圍裙的劍聖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個碗,在打著蛋,不遠處雞窩里,有兩只雞的叫聲格外哀怨,還有一只鴨的幸災樂禍.

"調蛋羹和拿劍哪個更難?"鄭凡問道.

"這個更難一些,得去掉浮沫."

鄭凡笑了,搓了搓手.

劍聖微微皺眉,道:"這麼快?"

他這邊妻子還沒出月子.

"很重要."鄭凡說道,"上川縣那個東西,找著了."

劍聖點點頭,道:

"好."

一如既往的爽快.

"大虎一起吧,當我的親兵."鄭凡說道.

"謝侯爺!"

劉大虎馬上跪伏下來.

"會不會太早一些?"劍聖沒打算反對了,但還是得問一句.

"你站我前面,他站我後面."

劍聖無話可說.

"我兒子也會帶著一起去."鄭凡說道.

"他才多大?"

"我舍不得他."鄭凡說道.

"你不信田無鏡從西邊回來找你算賬?"

"身邊不止你,還有兩萬騎作護衛."

帶天天一起去,是鄭凡臨時起意.

天天自小連侯府都很少出,絕大部分時候都在他自己的小院兒里待著,帶著出去見見世面,也挺好.

雪原很冷,極北之地更冷,但天天自出生起基本沒生過病,小身板兒好得很,外加一直和魔丸沙拓闕石待在一起,他其實不是很怕冷;

之所以一入冬就穿得跟個粽子似的,純粹是因為干媽們覺得他冷.

真要是體弱多病,鄭凡也不敢帶他出門.

再者,

很多時候,你不得不面臨一個很尷尬的局面,那就是當你功成名就當你有了一個偌大的基業後,一旦你很清晰地呈現出後繼無人的架勢,這份基業很容易根部不穩.


太子是國本,先皇敢在最後關頭廢太子立老六,玩得這麼花的底氣在于,他反正兒子多.

可他鄭凡,

不得不做好一個准備,一個,可能會很尷尬的准備.

老田對自己的恩情,

倒不如說日後將這份基業直接傳給天天,倒也不錯.

繼承人,得從小培養不是.

"什麼時候出發?"

"三日後吧."

得等瞎子四娘他們回來.

"知道了."

"我也要去."劍婢開口道.

"呵."

鄭凡沒回答,走出了劍聖家,不耽擱人家做雞蛋羹了.

回府後,鄭凡直入後宅.

天天的畫已經畫得差不多了,鄭凡瞅了一眼,畫得,還可以,有模有樣的.

"父親."

天天畫得太專注,一開始並未留意到鄭凡來了.

"繼續畫,快收筆了."

"是,父親."

畫完,天天束手站在旁邊,等鄭凡評價.

"很不錯."

"和父親的畫技沒法比呢."

"慢慢練就好了,畫畫,只是小道,陶冶情操足矣,知道一點,學一點即可."

"這怎麼可以."公主從里屋走了出來,帶著些許嬌嗔地瞪了鄭凡一眼,將天天摟在懷里,"我們家天天,以後得是大家."

公主這話,其實沒什麼其他心思,倒真沒有想著說把天天培養成一個畫師以無心去爭奪以後的遺產,而是純粹發自對一個貴族養成教育的執著.

鄭侯爺的回應則有些不解風情了,道:

"我的兒子,要是只是畫功了得,別人還是會認為他不務正業."

"他才多大啊,怎麼,還想著讓他陪著你出去打仗?"

"嗯,三日後就出發了."

天天眼睛當即一亮.

公主則吃了一驚,問道:"真的要打仗?"

"要去一趟雪原,處理一件事兒,非去不可."

說著,

鄭凡彎下腰,對著天天笑道:

"跟著爹出征去."

天天臉上笑出了兩個可愛的酒窩.

"夫君,你怎麼可以……"公主是真心覺得天天還太小了.

"就這麼定了."鄭侯爺一言堂了,"飯菜准備好了麼,我有點餓了."

"好,夫君稍候."

公主去吩咐下人將飯食呈上來.

一家三口用飯,天天是真的被能跟著干爹出征的喜訊給樂壞了,平時很矜持很規矩的一個孩子,吃飯時居然還時不時地傻笑兩下,這一幕倒是把鄭凡給逗樂了.

用過飯後,天天就帶著自己的妖精隨從們離開了小院兒,回自己院兒去了.

"夫君要沐浴麼?"公主問道.

"泡一下澡吧."

"妾身讓他們放水,稍後妾身過來幫夫君搓背."

"好."

泡澡的池子在鄭凡那個屋里,承襲著自虎頭城以來的傳統,因為鄭侯爺喜歡泡澡,所以,屋子里會有一個特意修建的澡池.

四娘現在還沒回來,公主正好可以去主屋.

鄭侯爺先行回去了,公主還得准備挑揀個衣裳.

看著自己的男人離開了,公主下定了決心,走到里屋,拿出了那個盒子,今晚,就要用掉它,爭取將孩子懷上.

只是,當她看向這盒子時,卻發現這盒子的一面,竟然有焦黑的痕跡,心里當即一驚.

盒子里的那顆丹藥可謂極其寶貴,哪怕她是公主,也不可能再弄到第二顆.

公主馬上打開了盒子,黃澄澄的丹藥還在里頭,心里長舒一口氣.

再閉合上盒子,仔細探查了一下,公主的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盒子上,有極強的禁制,乃巫正親自布置,除她之外,其余人很難打開,顯然,是有東西曾試圖要強行打開它觸發了禁制卻未能得逞.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出現了這事兒,在歸途時,也就罷了,可問題是,這里是平西侯府!


公主比所有人都清楚,侯府的護衛力量到底有多麼雄厚.

所以,頃刻間就能排除是外人作祟.

那麼,就必然是家里人了.

如卿?

公主馬上想到了她,她是家里人,但她並不知道這枚丹藥的存在,自己也未曾告訴于她.

而且,在這個地方安插手下麼?

每個院子里使用奴婢,都是四娘一手調教出來的,很多都出自于虎頭城,算是真真切切地自己人.

當然,不排除用施恩的方式去籠絡人心.

但,這里,是她的宅院,柳如卿的人不可能進來.

在侯府,任何可能威脅到侯爺安全的因素,都被抹除掉了,先前大楚皇室給她送來的宦官宮女等,也都被安排在了外頭,不准進入侯府.

不是每個女人,進了後宅,就能成宮斗高手的,在熊麗箐看來,柳如卿至多在其媚骨天成的身段上多吸引吸引自己的男人,其他方面麼……

排除了柳如卿,剩下的會是誰做的?

野人王?

也不可能;

雖然他可能猜到了些什麼,但他的爪子,不可能伸展到這里來,除非他活膩歪了.

也不可能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丈夫要做什麼,要拿什麼,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對自己提,而且,先前自己說要幫他搓背時,他也認為只是像以前那樣而已.

熊麗箐清楚自己的丈夫是個有城府的人,名震天下的平西侯爺自然不可能是個傻白甜,可問題是她更清楚自己的丈夫在家里時,絕對是不屑于偽裝和遮掩的.

用他的話來說,在家里還揣著端著,多累.

最後,

是柳如卿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可能,也是最大的一個可能.

因為整座侯府的下人,嬤嬤等等,都是由四娘調教出來的.

包括自己現在使喚的這些丫鬟,最早,也是四娘的人.

是,四娘現在不在府里,但她的耳目,她的手下,完全可以自發地護主.

如果是四娘的人……意味著她現在就算不知道,但等她回來時,必然就能知道了.

那麼,

今晚……

熊麗箐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不管是不是四娘的人偷偷摸摸進了自己的屋,這個機會,她都絕不可能放棄.

她要,懷上孩子,懷上自己丈夫的孩子!

宮里的女人,全都懂得一個金科玉律………母憑子貴!

只要自己肚子有了,她不信,別人真的敢傷害自己.

公主打開了盒子,拿起了丹藥,正准備服下然後去侍寢時,忽然間,自其身後,陰風襲來!

"嗡!"

一道火鳳虛影自公主身後出現,這是大楚皇室血脈的象征,可辟邪去祟.

然而,火鳳虛影實在是太過單薄,頃刻間就被撕裂.

公主身體一側,持一枚玉佩于身前,玉佩散發出綠色的光澤將其籠罩.

隨即,

公主看見了一張嬰孩的臉!

"你是……"

這張臉,公主不會陌生,確切地說,是魔丸,她不陌生.

雖然不熟,但這兩年里總歸是見過魔丸和天天在一起玩耍的場景的.

她清楚,這是自己丈夫身邊的靈,自己皇兄身邊,也有一道靈.

魔丸發出了一聲咆哮,

身形猛烈地撞擊著光幕;

現如今的魔丸,在望江邊已經追趕上了最新的進度,換言之,他現在很強大,單純將實力劃分,不考慮戰場因素的話,作為親兒子,他是七魔王里,現在實力最強的一個!

只是,他現在身上有傷,和他爹一樣,還沒完全複原.

但,

這並不影響他在下一輪的沖擊中,直接撞破了公主的玉佩光幕,且趁著公主沒有來得及將丹藥吞服下去時,強行將丹藥拘到了自己手里.

"還給我,還給我!"

公主尖叫道.

這是希望,她懷孕的希望!

然而,當她沖上前時,身體,卻被魔丸的力量直接拘了起來.

鬼嬰飄浮在其身前,

空洞的眼眶里,看不清喜怒,但嘴角的輕微弧度,卻透著一股子毫不遮掩的輕蔑.

"女人……被他玩玩可以……你竟然還敢想著………給他生孩子………"


"你不怕他知道麼?"公主問道.

她不認為是自己的丈夫派他過來搶奪的,因為自己丈夫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所以,

這尊靈,是擅自行動!

她記得皇兄當年,為了壓制體內的那尊靈,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用了很長的時間,可以想見,自己丈夫的這尊靈,也並未被完全馴服,在此前提下,靈根據自己的好惡采取行動,也很……正常.

"呵呵呵………呵呵呵………"

魔丸並不理會公主搬出鄭凡來威脅自己,而是開口道:

"他……越來越過分了………越來越過分了………剛救了他的命………剛救了他的命……他就敢……他居然就敢……"

"他並不知道這個,他不知道."

"無所謂……無所謂了……想替他孩子……想給我生弟弟……妹妹………就你………也配?"

很顯然,哪怕熊麗箐是大楚公主,但在魔丸看來,她依舊沒那個資格!

"砰!"

就在這時,

青蟒撞破了窗戶,沖入了屋子,它和公主心神所系,當公主這里遭遇不測時,它馬上就能感應到.

一塊紅色的石頭當頭砸下,

青蟒被一擊敲翻在了地上.

而後,

魔丸目光掃向它,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嘶吼,青蟒開始在地上瘋狂地抽搐,蛇軀橫掃,妖氣隨之外泄.

動靜,一下子傳了出去.

剛安頓好自己妻子入睡的劍聖本來正抱著孩子哄著他入睡,先前傳來的魔丸的氣息,劍聖沒當一回事兒;

但隨後的妖氣以及動靜傳來後,劍聖清楚事情好像有些不對了.

馬上放下孩子,

持劍,

身形一閃,瞬入了侯府之中.

同樣的,侯府內外的護衛也在這個動靜之下快速地向這里趕來,這其中,還有一排排甲士.

但他們的速度,顯然沒有劍聖快,因為劍聖的家,確實是在平西侯府隔壁,但平西侯府很大,所以,他家挨著的,是平西侯府的後宅.

圍牆拆掉的話,他家相當于侯府後宅的另一座小院子.

劍聖先行感到,看清楚局面後,馬上對著外頭喊了聲:

"退下,家事."

負責侯府安保的親衛自然是知道劍聖的,所以他們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退下.

劍聖出現了,

魔丸自然而然地停止了對青蟒的折磨.

同時,

也解除了對熊麗箐的禁制.

公主落在了地上,但其目光,依舊死死地盯著魔丸手中的那顆丹藥.

劍聖沒說話,也沒出劍,他其實有些後悔了,沒必要摻和進鄭凡的家務事.

但他人都來了,又不能裝作沒看見.

勸架?

莫說劍聖不懂得如何勸架,就算是最擅長和稀泥的人,看見這一幕後,估計也和不起來.

好在,

這時原本已經脫去衣服在湯池里泡著的鄭侯爺已經急匆匆地趕來.

鄭侯爺光著腳,身上披著一件袍子,身上還滴淌著水珠,看到屋子里的這一幕,他也愣住了.

這是哪一出?

魔丸不在陪著天天,跑這里來對熊麗箐出手了?

"桀桀………桀桀………"

魔丸發出了笑聲,

身形,

猛地竄到了鄭凡的面前.

鄭侯爺站在那里沒動,他還不至于會害怕自己的兒子,以前,最開始時,或許真有一點點的害怕,但這幾年的相處下來,魔丸救了自己多少次命,他真的不信魔丸會對自己出手.

此時,

父子倆目光對視,

魔丸的臉和鄭凡的臉貼在了一起,

那顆丹藥,還在其手中捏著.

他猙獰道:

"你竟然……敢要……二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