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血統

平西侯府的早食,總是帶著一種特殊的儀式感.

今兒個,鄭侯爺起得比較早,天天剛准備按照以往的習慣背文章,見干爹已經來了,就將書放了回去,自己去搬來了板凳.

一張,

兩張,

拼湊在了一起.

隨後,

他又看見了大娘來了;

天天又進屋,

一張,

兩張,

四張板凳拼在了一起.

緊接著,

天天又進去搬了三個小馬紮,平穩地放好.

娃兒忙前忙後,鄭侯爺這個當爹的就在旁邊看著,寵孩子是寵孩子,恨不得為他做上力所能及的一切,但有時候看著孩子為你做點事時,這種快樂,其實早就無數倍于這件事的本身.

"爹,娘,坐."

鄭凡坐了下來,四娘坐在鄭凡身側.

很快,先是榨菜,醃生姜,豆腐乳,酸豇豆四個盤兒擺上來,隨後,又有一小盆魚凍擺于中央.

主食是雞絲粥,旁邊有個小筐,里頭放著咸鴨蛋.

天天照例幫自己爹剝蛋,忙得不亦樂乎;

鄭凡則看著四娘;

"好了,主上,您就別擔心奴家了,麗箐有身孕了是喜事兒,家里添一口人也能更熱鬧些,奴家事兒也多,更沒功夫去嫉妒去傷心去以淚洗面.

咱就是什麼樣的日子就繼續過什麼樣的日子,您灑脫點,奴家也灑脫點,成麼?

又不是拍宮斗劇."

聽到"宮斗劇"仨字,天天微微疑惑了一下,但他沒開口問是啥.

鄭凡點點頭.

也是,

雖然以色娛人沒人能比得上四娘,但四娘畢竟不是靠這個吃飯,她是魔王之一,見慣了大風大浪,可沒那麼脆弱.

鄭侯爺也釋然了,因為相較而言,自己才是常常脆弱的那個.

粥,分好了.

這時,公主走了過來.

"姐姐,我來晚了."

四娘搖搖頭,道:"沒晚,一起."

天天起身,又從里頭端出一個小馬紮.

"二娘,坐."

公主坐下.

她的目光看了看天天,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最後,又看了看四娘,道;

"姐姐是個敞亮的人,今日夫君也在,妹妹我就將話說開了,成麼?"

四娘點點頭,道:"一家人,自當開誠布公,藏著掖著,反倒是生分了."

熊麗箐應了一聲,道:

"夫君不是個喜歡麻煩的人,他是真的將這個家,當作家來看,有時夫君在外征戰,累了乏了,到家,也就到家了.

所以,有些事,妹妹心里很清楚.

論資格,姐姐比我更早待在夫君身邊,陪著夫君從虎頭城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妹妹我是比不上的.

論寵愛,當初夫君遲遲不肯要我的身子,如卿妹子差點都誤會了,但我清楚,夫君是為了等姐姐.

論能力,姐姐能外能內,哪一方面都是妹妹我無法比及.

所以,妹妹從剛進侯府開始,就沒想過要和姐姐你爭,宮內女人喜歡爭寵,靠的是什麼?一是家勢,二是寵愛.

夫君現在已然是侯爺,新君也不敢怠慢夫君,妹妹這楚國公主,也就是個花冠頭戴,看著好看,但也就圖一個光鮮.

夫君在這里,妹妹就想著讓夫君做一個見證,妹妹沒有想和姐姐爭的意思,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就是肚子里有了孩子,以後,孩子也是喊姐姐為娘親,喊我,做姨娘."

四娘喝了口粥.

公主繼續道:"不是妹妹故意坐低自己的身份想要在夫君面前給姐姐下什麼套子,妹妹自知永遠都不可能是姐姐的對手,夫君,也不是那種可以糊弄欺騙的人.

以前,妹妹心里倒是想過,夫君子嗣艱難,只要我這肚子里有了孩子,腰杆子,自然而然地也就能挺起來了.

滿腦子里,都在憧憬著母憑子貴,怎麼著,也得試著在姐姐面前開開玩笑,揮一揮爪子不是.

可當北先生告訴妹妹,說確認有喜時,

也不知怎麼的,那些先前幻想出來的心思,立馬就淡了.

肚子里,有個小家伙,是我的骨血呢.

這心思,想的就是以後小家伙出來後,是如何如何的樣子,心里,已經容不得其他了,一生所願,唯他可以平平安安長大成人.


姐姐,這是妹妹的真心話,請姐姐……明鑒."

說著,公主站起身,對著四娘跪伏下來.

四娘沒阻攔,鄭侯爺這會兒也"恬不知恥"地繼續喝粥;

倒是天天,見二娘跪下了,他本能地站起來.

公主認認真真地行禮,

見四娘生受了,

她馬上就笑了.

四娘放下粥碗,道:"行了,起來喝粥吧,要涼了."

"謝謝姐姐."

一頓早食,吃得也是其樂融融.

食畢後,四娘說要考究一下天天的字,跟著去雪原又去了鎮南關,課業上肯定耽擱了不少.

天天馬上開始鋪紙准備寫字.

公主則起身,說身子有些乏累了,要去歇息一會兒,隨後就回自己的側院了.

鄭侯爺伸了個懶腰,看著四娘,四娘對著他揮揮手.

"我去看看三兒."

鄭侯爺也離開了.

不過,在去看三兒之前,鄭侯爺打算去隔壁劍聖家里看看.

四娘仍留在原地,看著天天在那里練字.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天天把字寫完了.

四娘走過來看著,同時道:"去活動活動身子."

"好嘞,娘."

天天聽話地出去跑操了,這是在軍營里養成的習慣,劉大虎每天早上都會跑操加吐納,天天也跟著.

四娘站在書桌前,目光,先是看著天天寫出來的字.

規規矩矩,方方正正,和真正的好字自然還差得遠,但放在這個年紀,真算得上很不錯的了.

看著看著,

四娘的目光落在了壓著紙張的紅色石頭上.

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四娘拉過了椅子,坐了下來,

道:

"都聽見了吧?"

屋子里原本的兩只妖怪,也跟著天天跑操看護著去了,所以,四娘這話是對誰說的,很清晰.

紅色石頭一動不動.

"我信她說的話,她很聰明,聰明的人,能看得清楚形勢."四娘一邊看著自己的指甲一邊繼續道,"她說的,也是真的,她低頭,也是真的,我也認下了."

"總歸是家事,家里和和睦睦的,沒那麼多的糟心事兒,日子,才能過得平和,我相信,這也是你想要看見的.

你總不至于認為我會去弄些什麼手段,把她的孩子給做掉吧?

這事兒,太低級,沒意思.

我看瞎子鼻青臉腫的,是被你打的吧?

你們倆的事兒是你們倆的事兒,我無所謂."

說到這里,

四娘的目光,忽然變得銳利起來,

"但我風四娘,也不是什麼脾氣好相與的,她是為了孩子,低頭了,沒錯,我也該大度,也沒錯.

但……"

四娘拿起身邊的一支毛筆,

一根根絲線自其掌心探出,瞬間將毛筆的筆端給切割得干干淨淨,而後,又開始重新攢聚出新的筆端.

"但我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的."

紅色石頭,依舊一動不動.

四娘搖搖頭,

道:

"她肚子里的那個,我沒問瞎子,也沒問你,是男是女,我不感興趣,但等到出生時,你會多個弟弟或者妹妹.

你認麼?"

紅色石頭依舊不為所動.

"喂,問你話呢,你認麼?

我們這些'大人’,得要個臉,得顧個家里的局面,想著把這一團和氣給撐起來.

其實,

這事兒和主上還真沒關系,當初抓公主的,還是我.

我沒怪主上,


但我就怪你.

知道瞎子為什麼要找你說道說道麼,哦,對了,瞎子應該沒和你說,其實,瞎子鼻青臉腫的樣子,是為了給我看的,是為了提醒我.

那我就來問問你.

以前,

你說過,

想當你娘,也配?

那她呢?

等她孩子生下來,你也會像以前照顧天天一樣,整天圍著她的孩子轉麼,怕冷著餓著,怕哭著鬧著.

會麼?"

紅色石塊立了起來.

"說心里話,你是最任性的,又是親兒子,有什麼心里話不能說的,怎麼著,連你也學會藏著掖著了?"

紅色石頭左右搖擺了一下,這是,搖頭.

"她是有鳳凰血脈的,生出來的孩子,說不得,也能從楚國熊氏那里,繼承來一條血脈,和普通孩子,還是有不同的."

紅色石塊再度左右搖擺了一下.

"怎麼著,瞧不上?"

紅色石頭前後搖擺了一下,點頭.

四娘也點點頭,道;"對,天天本身就是靈童,又是親自接觸陪伴的第一個孩子,這感情,自是不一樣的.

但想要來第二個,太一般的,也太普通的,是不是也就沒什麼意思了?

主上會去和野人,蠻人,晉人說一通一視同仁的道理,那是因為大家都是人.

但我們不是啊,

尤其你,更不需要裝,這世上孩子,能值得你高看一眼的,又有幾個,能讓你願意花心思的,還有幾個?

不是我在哄騙你,也不是我在威脅你.

瞧著吧,

等她孩子出生,你爹肯定把你掛那孩子身上,到時候,你有的選麼?

呵呵.

火鳳血脈再強大,傳遞到這一脈,還能剩下個幾分味兒?

能像天天小時候那樣,陪著你玩兒,陪著你打滾兒,也不怕被你克更不怕被你影響?"

"桀桀……桀桀………"

魔丸的笑聲傳出,這笑聲,是對著四娘的,顯然,魔丸早就洞悉了四娘說這些話,是個什麼意思.

"你笑屁啊,你還笑!"

四娘瞪眼向魔丸.

"你要是以後想再帶個能經得起你造的孩子,你就幫我!"

當初,鄭侯爺之所以沒能和公主和柳如卿有子嗣,已經證明是魔丸一直在給他爹"鬼工結紮".

魔丸,

是個鬼,他和鄭凡的親密程度,無論是精神上還是附身肉體上的羈絆,都無法分開了.

而任何事情,都是相互的,

要以辯證的思維模式去看問題.

魔丸可以"避孕",

那麼,

也就是說,

他只要願意,其實是能做到"助孕"的.

什麼丹藥,什麼尋龍草,真正的絕頂良藥,就在這魔丸身上!

且這藥,只能鄭凡去"服用",魔丸的力量,也就只能作用在他"爹"身上.

也就是說,

魔丸其實可以,反向使用自己的能力,去有機會破開所謂的……生殖隔離.

四娘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娘的血統,老娘親自生下的孩子,絕對能經得起你造,也敢放心大膽地交給你玩,交給你去帶."

這是源自于血統上的………自信.

即使有"主上"這個拖後腿的中和,

但有四娘的血統做底線,不可能差到哪里去的.

"試想一下,過個幾年,你名義上的'弟弟’或者'妹妹’,看見了你的真身,你是希望他是被你嚇哭呢,還是對著你呵呵的笑?"

"嗡!"

紅色石塊直接飛到了四娘的面前.

四娘身前出現一張銀絲編制成的網格,將紅色石塊給攔住了.

顯然,


魔丸怒了.

"怎麼著,這就受不了了?呵呵,你當自己是誰啊,你當自己是人見人愛啊,你當這世上,每個小孩子,都是天天那樣子的麼?

再說句不好聽的,

在這個家里,

真正不怕你的,

真正把你當自己人的,

真正在需要的時候,會把你當同伴,不會拿有色眼睛看你覺得習以為常的,

主上一個,

天天一個,

地下躺著的沙拓闕石,也是一個,

還有呢?

還有呢?

還有就是,

我,瞎子,三兒,阿程,阿力,阿銘.

以前,

你作祟,你搗鬼,我是沒想到,瞎子也沒證據,但都無所謂了,你是孩子嘛,你爹自己知道真相後都一點不生氣,我甚至覺得,他願意為了你的開心,不要孩子的.

但現在呢,

有了,

你既然已經撒手了,讓另一個女人懷上了.

那你就得幫我,

你也必須得幫我."

四娘揮手,解開了屏障,紅色石頭懸浮在四娘的面前,四娘眼睛盯著它,伸手,輕輕拍著自己的胸口,

面帶微笑道;

"因為,我們是一個圈子的人.

平日里,我們可以互相瞧不上眼,互相挖苦,互相嘲諷,甚至,沒有主上的約束,我們也能各奔東西,哪怕自己人打起來,把腦漿都打出來,也無所謂!

但真要胳膊肘往外拐,厚了外人,薄了自己人,這關系,可就處不下去了啊.

呵呵,

這事兒,

你當他們沒回過味兒來麼?

都是人精,都猜出來了,也都在……看著呢."

紅色石塊上顯示出魔丸的身影,

一個嬰孩,

氣鼓鼓地看著四娘.

"你以為我是在求你?不,你錯了,我不求你,你大可以自己玩兒自己的,自己瀟灑自己的,自己任性自己的去.

你是獨一無二的,沒問題,親兒子該有親兒子的待遇.

那以後,

也就別怪我們幾個,不拿你,當自己人看了."

魔丸的身影,

飄向了四娘,

他很生氣,真的很氣很氣,因為彼此的過于了解,導致四娘的話語,真真實實地打在了他的心里.

他很想不顧一切地在這里像那日對瞎子一樣,和四娘也打一架;

但他很清楚,這將意味著什麼.

四娘坐了回去,

翹起腿,

整理著自己的裙擺,

"橫豎吱個聲兒."

魔丸的胸口,一陣起伏,可是把孩子給氣到要抑郁了.

這才多久功夫,

原本這兩年一直致力于給親爹制造永久"安全期"的他,現在,竟然又要被逼著去"助孕"了?

"這事兒,我不會去告訴你爹,我不會拿你爹去壓你,去影響你,單獨和你說這些,是站在同類的立場."

最終,

魔丸開口道;

"孩子……我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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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查後沒檢查出什麼問題,可能是前陣子太累精神壓力大導致,嗯,給大家報個平安.明天開始恢複正常更新,抱緊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