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1)

請神容易送神難,最終自己得被逼著上了賊船,那是充滿肉欲誘惑的船.情人的香魂一縷即將逝去,飛將軍又把她拉回到人間,皇上又多了一頂綠盔.



胡惟庸從奉先殿台階上下來,有一個熟悉的女人聲音在叫他:"胡相國別來無恙啊?"

胡惟庸一回頭,見是達蘭,馬上恭恭敬敬地站住,"是真妃娘娘啊!我在這給你請安了."

達蘭說她有點小事想麻煩丞相,正想打發人去請他,正巧碰上了,他問胡惟庸能到她那坐一會兒嗎?

胡惟庸顯然有所顧忌,向奉先殿望望,沒有馬上回答.達蘭說:"你望著奉先殿看什麼?皇上一天到晚忙著貼紙條,哪有工夫看著你?"
胡惟庸說,皇上本來就博聞強記,又加上每天把事無巨細要辦的事情寫成紙條,這一來輕重緩急,紋絲不亂.

"你真會說話."達蘭說,"怪不得你這麼快就爬到了丞相寶座上.你把我從鄱陽湖上拐來的時候,你還是沒入流的芝麻官吧?"

胡惟庸不好認真,只是笑了笑.

"敢不敢來呀?"達蘭叫板地說,他若怕有瓜田李下之嫌,她就先上殿去稟明聖上.

這一來,胡惟庸只好跟她走了:"好吧,那就到真妃娘娘處討茶吃了.不過我真的瑣事纏身……"

"你以為我會把你留在仁和宮里養起來呀!"達蘭哈哈一樂,弄得胡惟庸好不尷尬.

胡惟庸走進仁和宮大廳,第一眼就看見李醒芳為朱梓畫的像,已裱好,掛在了正面牆上,畫得生氣勃勃,活潑可愛.旁邊有幾張是從前李醒芳為達蘭畫的,個個嫵媚動人.畫像下面擺著松石綠地粉彩雙耳瓶和粉彩云蝠紋賞瓶.達蘭先在上面坐了,說:"請坐吧,丞相大人."

胡惟庸說:"我還是站著的好,不敢放肆.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達蘭說:"胡惟庸,你是不是以為我應當感謝你呀?"

胡惟庸說:"我怎麼敢有這樣的奢望!娘娘好了,我胡某人高興."

達蘭說,有奢望也說得過去呀.她不過是亡國之君的女人,是他胡惟庸費盡心機把她弄來,總算沒有餓死街頭,又當了皇妃,生了皇子,她還不該感激他嗎?

胡惟庸忙表白,這都是娘娘的福氣,是上蒼所賜,他胡惟庸可不敢冒功.

達蘭說:"其實我也不欠你了.你把我當成美人獻給了你的主子,買你主子歡心,你當了丞相,你夠本,我也夠本,是不是?"她又大笑起來,笑得門外的太監宮女頻頻向里張望.

胡惟庸大有毛骨悚然的感覺.他雖不知她想干什麼,卻也感受到了她的厲害,他說:"娘娘如果沒事,我走了."

"忙什麼!"達蘭沖門外太監叫,"去看看梓兒從文樓書房里下課回來了沒有?"

小太監答:"回來了,都進了宮門了."

胡惟庸說:"啊,是潭王下學了?"

這時剛剛散學的朱梓在小太監引領下,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向達蘭問候了一聲:"母妃安好."

達蘭提示兒子這兒還有胡丞相呢.

朱梓又說:"丞相好."

胡惟庸沒話找話,恭維說,聽宋先生說,潭王書念得好,聰明得很,很有當今皇上之風.

"你這樣認為?"達蘭有點揶揄地說.

朱梓說了句:"我要換衣服去了."便向他的房子走去.

達蘭有意地看著朱梓的畫像,像是很平淡地問胡惟庸:"你看潭王的像畫得怎樣?"

胡惟庸心里一驚,這是個敏感的話題.他走過來裝作很認真地看了看,稱贊潭王很有神韻,透著天真,睿智,畫的和真人一樣.

達蘭說不想聽他誇贊,只問丞相看他長的像誰?

胡惟庸回答得很快,很肯定:"當然是像皇上了!"這是不能有半點差池的.

"像哪個皇上啊?"達蘭咄咄逼人地問,"是像當今皇上啊,還是像陳友諒啊?"她流露出一臉陰險.

胡惟庸嚇了一跳,忐忑地看了達蘭一眼,說:"娘娘這玩笑也開得嗎?"

"你別在這兒裝蒜!"達蘭說,"玩笑不是我開的,你不是在背地里議論,說潭王長得和陳友諒一模一樣嗎?"

胡惟庸嚇壞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這樣說,胡惟庸怎麼承受得起!你這不是往死路上推我嗎?"

達蘭冷笑:"現在知道害怕了?分明是你把我們母子往死路上推,怎麼又倒過來說呀."

胡惟庸說:"我真的沒說過,若說過,嘴上長疔."

達蘭說:"早晚得長疔.那天李醒芳來畫像,你和李醒芳不是背著我這麼議論的嗎?隔牆有耳,你大概想不到,我當時就在屏風後,聽了個一清二楚.你還想抵賴嗎?"

胡惟庸一下子冒汗了,有氣無力地解釋說:"都是李醒芳胡說八道,不是我的意思."

他可實在不敢小看這女人了,她竟這樣有心計!他現在明白,今天達蘭是有預謀地向他興師問罪的.不過暫時還弄不明白她的目的是什麼?是嚇唬嚇唬他,讓他三緘其口,別在背後嚼舌頭?有這種意圖,胡惟庸也真的很後悔,他是走一步都要量量步子大小的人,那天怎麼會那麼輕率地與李醒芳背地里議論這樣敏感的話題呢?這不,招禍來了?